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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该说清楚的,偏眼前的还必须势令他难以道出他满心的不悦!

  “就算你昨儿个没和她同床,可你也和她拜过堂了,岂能不认这个账?”见他词穷,乐老爷子可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立即堵得他无话可说。

  说真的,这唐诗意在这临安的名号可真是无人不晓,再加上昨儿个他有偷瞧了她一眼,瞧她眉宇之间皆是凛然之气,不失为一个正派且知礼的好媳妇儿,他没道理将这亲的好媳妇儿往门外推。

  “我——”他不想坏了唐诗意的清白,更不想戴上绿帽,唯今之道,便是三缄其口,但……若是如此,他岂不是不能趁势将她休?

  “别你呀我的,照爹的话做!”

  “但是她……”被背叛的怒火在心中狂燃,烫得他自营欲裂,可在舌尖上翻转的话语,却只能苦恼地吞回肚内。

  他不否认他是极欣赏那艳绝人寰的唐诗意,更不否认昨儿个夜里,他是真破天荒地想要温柔地对待一个女人,可他却真实地看见了她顽强的抗拒与满腔的愤懑,最后则瞧见那一双灼灼发亮的秋眸沦为一滩死水……

  真是讽刺,第一次撩起他怜香惜玉之情的女人,竟是恁地厌恶他!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强留她?不过是一夜,这情未发、爱未萌,一切仍在风吹草动中的不明地带,他又何苦吹皱满池春水,若得春心大发,却又落得满怀的怅然若失?

  休不得她,他自有一套方法可以让她自动离开。

  “别说了,这事我说了便成,你只管好好待她。”乐老爷子不想再扯些题外话,只要儿子给他一个交代。

  “我无法向你保证。”他冷诡的眸子瞬地黯然,长腿一抬,头也不回地走出扬音阁。

  “扬儿!”乐老爷子望着渐行渐远的儿子,不禁所以自己把他给宠坏了。若不是他的妻子早逝,他又怎会尽其一切地宠溺这独生子?

  唉……

  ***

  让婢女给唤醒,起身更衣,待到偏苑见过爹娘,听完所有的来龙去脉后,唐诗意仍是一迳地静默,淡然的小脸上令人猜不出心思。

  “遂从今而后,这儿便是你的家了,你得好好的侍奉你的夫君,学着与他经营扬音阁的生意。”

  扬音阁名气之所以这般响亮,是由于这扬音阁不但制筝、修筝,更写得一手好律谱,举凡指法、筝弦、乐谱,莫不受皇室宗族的赏识。每年必献上一把筝,并入宫与宫内乐师切磋一番。

  能与扬音阁结成亲家实为料想外的事,但既已是事实,他也没得选择。

  “你可知这扬音阁乐扬公子抚得一手好琴,其琴艺之精湛,能使戚者起舞。且自创了不同前期的筝,写了不同以往的乐府乐谱,令人不禁赞叹这乐扬乐理造诣之深厚,令天下文人望尘莫及。”

  唐父眼眸中净是敬佩之意,却令唐诗意怒红了眼。

  呵,真是天壤之别!

  只要是男人,便能够得到爹这般的赞叹不已,直让她妒红了眼;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不曾听过爹随口而出的赞赏,更遑论是这样发自内心的赞扬……真是令她妒忌万分。

  爹可知道他昨晚对她做了什么事,是怎地伤了她的身子、残眶她的心魂?现下居然在她面前大力吹捧那个卑劣的男人?!老天为何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令她生不如死?

  “令天下文人望尘莫及?他可比得上我的文才,比得上我的翰墨?”唐诗意冷冷地笑着,绝艳的粉脸上凝着诡魅的冷光。

  她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属于自己的矜持,然而,在他的面前,她却比在家里时,显得更无助、更卑微、更渺小,仿若不存在一般。她是不晓得乐扬是否如她爹所说的那般文才慑人,但经过了昨夜,他的强势,他的邪佞,在在令她心寒,令她以此推翻他的翩翩文采。

  “放肆,你已成为人妇,岂能这般说三道四,说这些荒诞不经的话!”唐父坐在圆桌前,大掌拍向桌面,引起轰然巨响。

  外头的婢女向里头瞧了一眼,随即又缩回原地。

  “为人妇便不能如此大放厥词?”她还以为出了阁便已自由,难不成她是跳进了另一个死胡同?

  “丫头,你最好别做出败坏咱们唐家声誉的事来,否则……别怪为父的断绝咱俩的父女关系!”他冷言恫吓,只为要她贤淑婉顺地成为扬音阁的主母,别给他惹出其他风波,他的年纪大了,脸皮薄,禁不起任何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扰乱他现下的生活。

  “诗意能惹出什么事呢?”

  唐诗意淡淡地笑着,笑意却不达她剔透无尘的眼眸,只是一迳地端着唐父瞧,满是挑衅的意味;横竖这里是她往后的一片天了,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一片天,她又岂会愚蠢地破坏这一切?

  十几年似有若无的生活都撑过来了,哪怕再来一个十年,两个十年又如何?要命,是她的命,自昨晚起,她便看清了这一切!

  唐父隐忍怒气,望着眼前形如鬼魅、面如天仙的女儿,心中蓦地冒上一股寒气与怒火相抗衡;过了半晌,他突地起身,丢下一本书册在她面前,讥然道:“这列女传你仔细瞧个明白,凭你的智慧,为父的相信一点也不难理解!”

  不等唐诗意回嘴,他便迳自走了出去,而与唐诗意相对的唐氏,只能悲切地望着女儿。“诗意,要忍耐,千万要忍耐。”话落,便赶紧跟随丈夫的脚步离开偏苑。

  同是女人,她不是不明白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望见女儿特意隐藏的瘀痕,她更是明白女儿是被欺凌了,但她却无力为她出头;毕竟,这个天下是男人的,没有半点女人能够置喙的地方。

  “忍耐什么呢?”唐诗意笑了笑,将怅惘置在心中他人瞧不见的地方,拿赶快书册往喜房走去。

  第四章

  “是老夫教儿无方,才会令他这般放肆!”

  这日午后,风和日丽、春意盎然,临安的春阳惹得人昏昏欲睡,然在大厅与后院之间的那座亭子里,却传来乐老爷子愧疚不安的话语。不为谁,全是为了那两个月前方新婚便失了踪影的乐扬。

  “公公,您千万别这么说。”唐诗意淡笑,双手捧着凉茶呷了一口。“诗意有公公这么宠溺便已足够。”

  好个开通的公公,当她告诉他,她的双手扭曲不全,恐怕无法抚筝,无以经营乐家的事业时,孰知,公公居然笑着道:“无妨、无妨,双手无法弹筝,但你还通音律,可以与扬儿切磋一番。”

  或许她无法爱她的夫婿,但她却无法不对这公公好。这桩婚事怪异得紧,但现下的她已看开一切,即使夫婿不爱她,她也能自有一番天地的过活,况且,她还有个幽默擅言的公公与她谈论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奇人异事,冬小麦倒也惬意得很。

  “那怎么成?”乐老爷子对唐诗意可是满意极了,无论是诗词乐府或翰墨音律,无一她谈不上口的,比起他那个成天不见人影的儿子,不知好上几倍。人道生女知心,他现下可是尝到这滋味了。

  “怎不成?”唐诗意拿起青瓷壶为乐老爷子倒了一杯凉茶,接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张丽颜漾满甜笑。

  这样的生活,她不知道在心中祈求过多少次,想不到现下居然实现;虽陪她圆梦的不是她的亲爹,而是她的公公,莫不让人笑叹这轮回之中必有定数。即使她没有一个疼她、知她的爹,可是老天却阴错阳差地为她送上一个怜她、宠她的公公,有没有丈夫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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