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任翔少爷,可是她们这些年轻女仆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马王子!
撇开良好的家世背景不谈,任翔少爷俊帅的脸孔、优雅的举止,多年来留学英国涵养出如古典贵族般的气势……归属于他的一切都是那么耀眼炫惑,如今少爷突然娶妻,真是教她们扼腕不已。虽然说新任少奶奶容貌绝佳,但似乎是不得少爷的心,更让她们这些女仆私下极为不服气。
只是,人家终究是这家中的女主人,少爷不在,她们虽不好正面与她对峙,却也擅于使些小把戏,故意忽略她的吩咐或是要求,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怨气。
「我看吶,少爷跟那木头美人的婚姻,大概也持续不了多久。」
「是啊,那女人能多在这待上一天,就该偷笑了……吓!妳……」
两个女仆口无遮拦地说着风凉闲话,不料却在步出房门时,正面对上了静静站在外头的孟音。
「你……少、少奶奶,你怎么会在这?」芳怡和敏君神色惊疑不定,担心猜测着自己方才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
「我只是瞧这房门半掩着,所以过来看看。」孟音淡淡地说着,对于方才听到的闲话无心计较,清幽的瞳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教两位女仆稍稍放下一颗心。
「那、那也用不着一声不吭地站在这,怪吓人的你知不知道!」
「就是啊,害我差点失手砸了这花瓶!」
认定这幽魂似的少奶奶定是没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两位女仆不禁说话大声了起来,没尊没卑的态度在这些日子来已上演了不下十数次。
「抱歉。」淡漠地回了句,孟音清清冷冷的模样教她们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直到两人讪讪地绷着脸离去,她才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
刚才两位女仆在背后的嘲讽与讪笑,她怎么可能会没听到?
只是对在孟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她来说,更恶劣的言词伤害她都见识过,光这么点闲话,是丝毫无法搅乱她平静如古井般的心湖的。
此刻,唯一能吸引住她注意的,是房内墙上所挂的一幅油画。
那是一幅已有些年代的画作,画面中的古典琴椅上,斜倚着一位优雅少妇,她的身旁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弹奏着钢琴,而少妇似水的眸光,温柔地落在男孩身上。
这一定是一对母子吧!孟音在心底想着。
虽然一生中从未拥有过这样温暖柔和的亲情,她也能一眼断定画面中少妇与男孩的关系。
仔细看画中男孩眉宇间的神韵,与他认真时微微蹙眉的模样。
是……任翔吗?
想起那位自新婚夜就避不见面的丈夫,孟音泛起淡淡苦笑。
想来,她的任性,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吧?
但她却无法不自私,因为不这么做,她将永远逃不出那个灰暗的世界、跳出别人为她设下的囚笼。
环视房内典雅的装璜,左侧一道雾面玻璃墙隔出了一方小空间,让她好奇地缓缓走了过去,推开花样繁复的玻璃门。
当视线投注在隔间内唯一的摆设时,孟音向来平静深幽的黑眸,透出了些许欣喜情绪。
「好美……」她伸手,轻抚着钢琴。
那是一架年代十分久远的古典钢琴,以黄花梨木制造的琴身,久经岁月的原木蕴藏温润的光泽,匠艺巧思精雕细琢的纹饰,在在显示出这架钢琴的价值不菲,而且依它古典的琴身设计与饰样,少说也有百年历史吧?
「真了不起!」
她的丈夫任翔居然有如此宝贵的收藏,对任何一个懂乐器的人来说,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梦幻逸品啊!
忍不住心底的渴望,她缓缓掀起了琴盖,纤柔十指滑过黑白琴键,跃动弹奏出一个又一个音色清亮圆润的和弦。
悠扬的音符连结成轻快的乐曲,飞扬轻舞在玻璃琴房内,孟音不由自主地阖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愉悦与自在。
「是谁准你进来这的?」突然响起的严厉问话,打断了满室飘荡的琴声。
站在琴房门口,任翔神色不快地瞪着擅自闯入的孟音。
「呃,对、对不起……」急急退开了身,看见许久不见的丈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是有些讶异的。
「谁让你随便乱碰这架琴?」
带着怒意大步走至她身边,任翔毫不客气地当着孟音的面,碰的一声阖上了琴盖。
她看了心疼地蹙眉。「你不该这样糟蹋琴的。」略带指责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她丝毫不在乎这么做,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怒气。
「你说什么?」
这女人,是在教训他吗?
「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以后,我不会再擅自进来这里了,很抱歉让你感到不愉快。」
她略为刺耳的道歉配上小媳妇般怯懦的模样,看在任翔眼底,竟莫名地让他觉得──
这女人,根本不是诚心在道歉的!
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却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猜测,瞪着眼前看似文弱温驯的孟音,她的话听来乖顺,实则暗指他的不对。他首次察觉,这个小女人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柔顺娇弱。
「如果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了。」默默垂首,孟音绕过他就打算离去。
「慢着。」看她无视于自己的冷淡态度,任翔未做多想就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她疑惑地看着开口留她、却又一言不发的男人。
虽然心底仍对那架音质高雅的古典钢琴恋恋不舍,但为了避免两人间不必要的磨擦,她觉得自己还是早早离开的好,不然看到那男人如此虐待名琴的举动,她就会忍不住心底的怒气。方才的出言顶撞,已是打破她多年来沉默的惯例,非常要不得了!
「没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何一时冲动地开口留住她,任翔尴尬地与她对望,旋即想起今天回来的目的。
「再过几天,就要满三个月了。」他并未将话讲明,但他知道她听得懂。
说来可笑,这场不情愿的婚姻关系,居然能够在这样冷漠的相处气氛下维持到三个月,他不禁要佩服她的耐性。
一般女人对于一个婚后即对她不闻不问的丈夫,究竟能有多少的包容?任翔不知道!但他却非常肯定,眼前这个女人──他的新婚小妻子孟音,在这方面的容忍力绝对是超乎常人所能。
「是吗?」一如此刻,她的反应也只是淡然。
「你们孟家长辈和我父亲,打算以这个名目办一场家族聚会,你跟我都得出席。」任翔的话才刚起头,就见孟音的神情有些异样。
「你是说……孟家的人要来?」不知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话里的颤意,孟音原本就素净的小脸,此刻看来更为苍白了。
不明白她心底的排斥与恐惧,对于她少有的情绪起伏,任翔径自将之解读为她想藉此机会向长辈们诉苦,他的神情因而沉了下来。
「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就算当天任、孟两家所有长辈都出席,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所以你也别期望太高了。」
撂下最后一句警告,他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孟音一人对这突来的消息,怔然了许久许久……
即使不想面对,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站在布置得华丽典雅的大厅一隅,孟音今夜的心情忐忑不定。
虽然身为屋子的女主人,但她却穿著一身色调黯淡、甚至是有些年代的藏青色小礼服,让身处在角落的她看来更不明显,若非任翔刻意寻找,根本就难以发现她毫不起眼的娇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