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四周,昏黄的烛光照在典雅的家具及精细的闹钟、台灯上,显得古色古香。但当照在那些奇怪的人偶及摆设上时,就多添了几分阴暗的气息。
「欸,来了。」店主人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你……是上次那两位小姐中的一个。」。
「是的。」她微笑,没想到老板还记得她。「依照约定,我再一次来拜访。」
「小姐很有心,」店主人深刻却显得和善的脸庞在烛光下闪烁着。「另一位小姐,是因为害怕不敢来,所以才找了这位先生代替吗?」
「不,」她的笑染着哀愁。「她走了。」
「这样吗……」店主人的笑,在昏黄光烛下像是别有深意。「该回来的还是会回来的,该走的仍是会走,就像你们一样……」
「抱歉,你说什么?」她和他皆凑前,想听清楚店主人的话。
「没事。」一转头,又是好好先生的笑容。「小姐是因为看上了什么东西才过来的吧?需要我替您服务吗?」
「是的,」一经提醒,她才想起来。「我那天来的时候,有一枚戒指摆在橱窗那边展览,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
「当然可以。请您稍等一下。」
王邑曦看着店主人拉开橱窗的玻璃,取出一枚毫不起眼的戒指,突然觉得心莫名地一震!
巫楼涤接过那枚戒指,轻轻的抚触,像是早就知道戒指上刻了字。她看着戒指内侧的字,拿到他面前让他看。「上面有字,是奇怪的文字……」
总有一天……
他接过戒指,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大堆混乱交错的画面。
「邑曦……邑曦?」
他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第六章
依旧是湿冷的地方,却不是那个洞穴。他现在在一间牢狱之中。
「说,你为什么要加害公主?」
一个女子,双手被绑在墙上,垂落散乱的发,让他看不见她的面容。
一旁的侍卫又拿了一桶水朝她头上浇去,水珠碰到冰冷的空气,慢慢在她身上凝结成冰。
「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企图?」拷问的人再一次问着,但女子还是毫无反应;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她的身躯依然没有丝毫颤抖。
「殿下,已经四天了,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侍卫向前向他报告。
他不大耐烦地急着想离开这里。「她不说就不用再多费唇舌了,意图用巫术手段谋杀皇室成员,处以火刑。」
他转身离去,没再多理会那个女子。他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已经半年了,她 一定等得很焦急了吧?
他在离去、之前,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回来把事情作个了结。所以,他没有告诉她有关于未婚妻的事。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要禀告父王母后,他要娶一名平民女子,解除婚约。他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和反弹,但是他已下定决心,因为他绝不回背弃她。
但是上天却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一回来就碰上未婚妻大病,所有的人都在忙着照顾她,他也不忍心丢下相识已久的未婚妻,于是,事情就这么搁着。
但是,事拖愈久,反而愈加糟糕。
他的细心照顾,是因为想让公主的病快点好,好让他能回去接那个等着他的女子,没想到看在其它人的眼里,却是催促婚姻的表示。连他的父王母后都认为,他已深深地爱上了公主,如胶似漆地无法分开。
事情变得棘手,让他的情绪更加浮躁。终于,公主的病已大有起色,且快速痊愈,却偏偏又发生了公主连日遇刺的事情。这让他想把所有的怒气和着急都发泄在这个好不容易才抓到、浑身脏兮兮的刺客身上。
等到解决这件事之后,大家应该都会比较放心,然后他再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应该是最恰当的时机了。
打定主意,她的身影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其实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锺意的人是什么样子。他认得的,只有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如水般清澈。她的人,应该也像水一样透明美丽吧?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行刑场,疑惑地看着被绑在木柱上的女子。
「这人犯了什么罪?」他问旁边的卫兵。
「殿下,她是那个放蛇杀公主的刺客,是您下的令,您忘了吗?」
喔,是了,的确是他下的令。
知道这里即将有火刑,他立刻就想转身离开。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双脚却无法移动,彷佛自有意识般地强迫他留下来看完这场行刑。
太阳沿着轨道渐渐运行,照射在受刑者脸上。
阳光下,女子的皮肤很白,几乎和周边的雪地同样白,像是从来没接受过阳光的洗礼。张牙舞爪的红色烈焰顺着她的衣裙向上攀升,很快地就烧到她白皙的皮肤上,她的哀呜也随之响起。
不对劲。这叫声,不对劲。
他思索着。之所以讨厌火刑,是因为人被火焚烧时发出来的惨叫声,会让人感到恐怖,这也是为什么它是酷刑、是用来折磨人的、是用来烧毁邪恶不洁的女巫的。
但她的叫声不像是叫声,比较像是无法叫出的声音,在喉咙中滚动。
这人不能回答问题,是因为她哑了吗?真的是她做的吗?她是巫婆吗?
他心中出现疑问,却已无法喊停。
他只能继续听着,听着那喊不出来的声音,慢慢消失在火光之中。那声音,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很悲伤。
他走上前去,看着卫士们将焦黑的尸体解下来,有点无法想象,刚才还那么洁白的肌肤,现在已经变得如黑炭一般,一碰就随风而逝。
「等一下。」他出声阻止了卫士的行动,因为在阳光下,她黑色的手指上,有道光芒吸引住他的目光。
是什么东西,经过了火烧还熔不了?
他好奇地走上前,却随着步步逼近,心的温度也渐渐流失。
太过熟悉的东西,让他的手颤抖地不能自已。
他,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这戒指不会毁坏……」
他取下了那陪伴他许多年、母后给他的珍贵戒指。顾不得手中的烫,他像是早就知道,这上面刻了她的愿望。
他哽咽地紧紧握住那枚戒指,泣不成声。
「总有一天,一定会在一起的……」
他亲手,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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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
听起来遥远却又如此靠近,和他的泪一样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纯白,像雪。
「邑曦,你醒了?」
是她的脸及如墨色般盛满关怀的黑眸,一如他记忆中美丽的脸庞,清晰得让他心痛。
如果,他能早一些时候看清楚这张脸,就好了。
「你还好吗?」楼涤担心地探着他微微出汗的额头。
「这里是哪里?」不是她家,也不是他到过的任河地方。
「你在店里昏倒了,记得吗?我一个人没办法抬你回去,所以店主人好心将他的房间让出来给你休息。」她将沾湿了的毛巾覆在他额上。「你太逞强了,你又不像我习惯这种天气,果然发烧昏倒了吧。」
他知道,她从很久以前就已习惯这种冰冷的环境。他知道。
「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手心那种烧灼的感觉,现在还留在他掌中,挥之不去。
他手中还握着那枚戒指,只是它的光泽不再,温度,也不再。
「想起……什么?」她不懂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