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干脆?她以为他又会对她的「迷信」发表意见了呢。
不过,在此危急存亡之秋,他大概也没心思理会她了;可是,他刚刚怎么还有心情开那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她讲道理的表情又有什么好看?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
她摸摸自己的脸,闷闷地喝下牛奶,也闷闷地拿起一本年报翻看。
好无聊。真不懂蚕宝宝能从那些数字挖出什么宝,就如同她怎么也想不透,她经手几张薄薄的提单、发票,竟都是一箱箱、一船船的货柜,也全是公司赖以生存、付她薪水的赚钱产品。
初到事业发展部,她什么都不懂,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还好同事们都肯耐心教导,但她也不敢有一丝懈怠,下班了还是留下来看文件,务求把今天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好能及早独立作业。
好累!中午三太子和郑课长跟客户吃饭也就撑得起场面了,干嘛还特地带她去见习?呜呜,没了午睡,她就失去了养分,变成一尾奄奄一息的翻肚鱼了。
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抱住软绵绵的抱枕,她的眼皮也沉了。
提单满天飞,英文到处滚,呵,忽然有一只蚕宝宝出来咬咬咬,吃吃吃,啃啃啃,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当作桑叶,全都吃掉了……
桑宇帆喝下咖啡,正准备起身拿计算机,就看到这好笑的一幕。
糖醋鱼歪靠在沙发边上,抱着抱枕,半瞇着眼,不住地点头,一张苹果脸憨憨的,刚才哭过的长睫毛还湿湿的……
「喂,糖醋鱼,睡着了?」他心一跳,蹲到她身边摇她。
「唔……累。」她仍然闭着眼睛。
「回去妳那边睡,我送妳回去。」
「唔……好。」
她梦游似地爬了起来,走了两步,竟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整个人就横倒了下去。
「好舒服喔。」她再往更温暖的抱枕堆里头钻去。
「喂!睡错地方了啦,回妳的床睡啊!」他急得去拉她。
「不要吵我,人家累死了……呼!」
打鼾了?看她蜷缩成小熊宝宝冬眠也似的舒适姿势,只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苹果脸,桑宇帆再也不忍心拉她。
一下子就能睡得那么沉、那么香,肯定是累坏了。
明明知道她新调部门,必然是格外忙碌,都这么晚了,他不想听她废话八卦,早赶她回去就算了,干嘛又拉她进来陪他准备面谈的功课?
难道,他就是想要那种有人陪在身边、给予他能量的感觉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拿来自己睡觉的毯子,轻轻地覆在她的身上,再将毯子边缘塞到她身子下面,免得不小心滑落让她着了凉。
鼻间闻到了她洗澡后的清淡沐浴乳香味,眼里看到了那张显得稚嫩憨甜的苹果脸,他心口猛地一跳,赶紧退后一步。
再深吸一口气,收起茶几上的七星阵和杯子,再推过茶几和踏脚凳,紧紧贴住长沙发,因为他不敢保证,睡在狭窄沙发抱枕堆里的她一翻身的话,不会掉下地板。
安排妥当,他将一堆资料搬到书桌上,打开台灯,温暖光芒立刻流泻而出。
关掉大灯,房间变得幽静,他在自己屋子里,蹑手蹑脚像个小偷似地走到流理台边,轻悄悄地为自己倒了第二杯咖啡。
再轻悄悄地坐到书桌前,喝下一口咖啡稳定心神,左手握住紫水晶球,右手翻开报表,又开始认真研究起翔飞上年度的损益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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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糖醋鱼的猜测,面谈的主管是陈银泉总经理和财务部邓水生经理。但令桑宇帆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一个事业发展部副总经理吴嘉凯。
但他也不意外。吴嘉凯是三太子,钦定的接班人,此人会插手人事权,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是不知是否已有口袋人选了……
他立刻撇开杂念,目光炯炯地望向前面三个决定他命运的人物。
谈了许久的财务方面议题,邓水生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微笑说:「桑先生,你对外汇和资金管理果然十分专精,但在公司会计和税务方面就显得较弱了,我们要求的是一个全方位的财务管理人才。」
「我承认我的弱点,但会计和税务有一定的规定和制度,每家公司或多或少也有不同的作法。如果我进了翔飞,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状况、了解会计运作的话,那我根本就不具备一个财务主管的能力。」
邓水生点点头,转头问身边的大头头。「陈总?」
陈银泉看了手中的履历表,和颜悦色,但问题却是十分犀利。
「桑先生,翔飞征求的是副理级职缺,而你以前是银行副总裁,又不曾真正当过主管带人,你不觉得这中间落差太大吗?又适应得来吗?」
「不管是任何职衔,都要认真做事。」桑宇帆气度沉稳地回道:「我以前是副总裁,但那也只是印在名片上的好看职称罢了,我还是像一个普通员工做我该做的事;至于带人,我很喜欢帮客户解决问题,将心比心了解他们的需求,将来我也会秉持这个精神来带人。」
吴嘉凯敲敲原子笔,笑着问道:「遇到不听话的搞怪员工怎么办?」
「我不会硬碰硬,或是拿那套『如何让员工听话』的企管理论压制他,我会找出原因,同时表现出我的能力给他看,让他心服口服地听话。」
吴嘉凯眼里闪出光芒,一只原子笔在手指间快速地转动着。
陈银泉微笑点头。「之前我问过你离开天星银行的原因,那么我再请问你,如果你在翔飞遇到相同的情况,你会怎么办?」
「陈总经理,我想第一点,翔飞是一间有制度规模的大公司,不可能发生这种陷害同事、上面又不明察秋毫的事情;第二点,就算真的发生了,那我也只能说是公司的管理出了问题,我也不会恋栈的。」
「你自己也说了,你因为坏脾气得罪了天星的总经理,那你现在的脾气好一点了吗?以后会不会跟我们邓经理拍桌子?」
陈银泉说完,朝邓水生笑了笑,邓水生也眉开眼笑地看他。
桑宇帆背部一热,他真的是太坦诚了,都是那只糖醋鱼的「献计」啦,说什么陈总喜欢诚实、踏实、实在、实心、有实力的人才,哇吓!再「实」下去,他就死定了。
不过,打从进了这间会议室,他便没有任何隐瞒,毕竟他也明白,这是征求主管,公司找的是一个契合各项期望的副理,就算他很会假装,他也不信瞒得过已有近四十年资深经历、知人善任的陈银泉总经理。
「桌子不能随便拍的,我还没有本事跟邓经理拍桌子。」
「哈哈哈!」三个大主管都笑了,陈银泉又问:「那么有一天你比邓经理厉害了,还是会跟他拍桌子?」
「拍桌子弹回来,痛的是自己。」他不自觉地举起右手瞧着,「这次事件我固然是受害者,但我也学到了教训。我爸爸有教过,识破人情便是仙,要是我早透彻这个道理,我现在应该还稳稳的在天星银行做仙。」
陈银泉又问:「那你的意思就是唯高层意见是从了?」
「不。为了公司整体利益,在该提供意见、该反对的时候,我还是会适当表达。不过请放心,我不会再以破坏公物的方式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