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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是这般说的,倘若不是我……你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又怎会到那地方去?”官氏又是叹又是咳。“好人家的子弟是不会上那种烟花之地,而你在那种地方干活,又有什么好人家的子弟肯要你?”

  “我自个儿干活便能养活自个儿,为何得要出阁?”她不懂。“夫君是不可能倚靠一辈子的,当年娘可是让爹给赶出门的,要我怎能再倚靠男人?若说要从他们身上挖一些银两,我倒还乐此不疲,但若是要逼我出阁嫁给像爹那种臭男人,我宁可一辈子独身陪在娘的身边。”

  “但若是有一天,娘不在了……”

  “呸呸呸!”官岁年忙不迭地说:“娘啊,快要过年了,怎老是说这些不吉祥的话?”

  “但你也知晓,娘总不可能陪你一辈子,若是哪天娘不在了,你一个人该如何是好?没人疼你、没人照料你,我……”

  官氏话未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声,吓得官岁年连忙奉上甫熬好的药汁。

  手忙脚乱折腾了好半晌,官氏的脸色才稍稍红润了些,她抬眼睇着一脸担忧的官岁年。“年儿,你去休憩吧,娘想要睡一会儿。”

  “我在这陪娘。”她怎能走得了!

  娘要是咳一声,她的心便颤一下,娘要是连咳数声,她便觉得魂魄仿佛快要被咳声给击散,要她现下走,岂不是让她更加难受?

  “你已一夜未眠,去休憩吧,娘也要睡了。”官氏微蹙起眉。

  官岁年见状,她低叹了一声,瞧官氏的脸色好像真的比方才好一些,才放心地往外走。

  官氏一听外头大门掩上的声音,便立即从炕床上跳了起来。

  “来人啊,快给我拿碗凉汤来,热死我了。”官氏拉开被子,连衣襟都扯开了,不断地以手煽着风。

  天啊,她热得快发晕、热得快要发火了,是哪个蠢奴婢在她的被子里头加上了暖包来着?倘若不是她够机伶,连忙装咳催年儿走,还怕她这下子不热晕?

  “夫人……”听她这么大吼,丫鬟立即端来茶水。“夫人,今儿个的天候较冷,你又说定要把帘子都拉开,奴婢怕你冻着了,遂只好……”

  呷了一大口茶水之后,官氏再次开骂:“那么,又是哪个死丫头给我端出这般厚重的被子?既然都已经加了暖包,被子就不需要这般厚重的,是不?难不成真要让我热晕了不成?”

  “夫人,是暖儿没同奴婢说,奴婢是怕你冻着了,遂……”另一位穿青衣的奴婢无奈地敛下眼。

  官氏翻了翻白眼,原本想要开骂,但碍于这两个丫头亦是为她好,遂又把气忍下,但这壶不提,还有另一壶可提。“不是说要把妆给画白一点吗?瞧,画得不够白,被子和暖包又让我热到不行,差点让年儿起疑心了,真是的……”

  啐,都伺候她三年了,不知道这戏码要怎么演吗?

  三年了,年儿这丫头居然还赖在逍遥宫不走,要她这个当娘的怎么放得下心?明知道她最担心的便是她的婚事,她还故意装傻!

  “夫人,真是对不住,下次不会这般了,下次我们一定会做到让小姐全然不起疑心。”两个奴婢双双跪在她的炕床前。

  官氏叹了口气。“起来吧,我看起来像是发火了吗?”

  又不关她们的事,若真要怪的话,也要怪她的女儿;都怪她,没事走她以往走过的路作啥?想过好日子,又不是非得如此不可,是不?

  然,年儿却是恁地死心眼!她是不得已才入烟花之地,年儿却不懂她的苦心和用意,竟和她走上同一条路……若不是日子苦得过不下去,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踏进青楼卖艺,可她这女儿啊……

  年儿宁可一辈子待在逍遥宫里也不愿出阁,真不知她到底是在想什么。不过,这一回,她定要年儿出阁不可;又见一个年关将近,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定是要年儿把自个儿嫁出阁,抑或是她要讨个人回来都成,怎样都可以,就算是用偷的,也要她偷个相公好过年!

  第一章

  出阁?

  官岁年打着油伞踏出大门,也不让小厮备轿,更不让奴婢伺候,她罩上面纱,一人独走在飘雪的大街上。

  她眉头微挑,直视着远方,眺望天际的迷蒙云层,陷入沉思。

  她从未想过要出阁,想都没想过。

  自她知晓是从未谋面的爹硬是把身为妾的娘给赶出门之后,她对男人便没有什么好印象,选择进入逍遥宫有一方面更是为了满足心底那一抹小小的报复快感。

  她厌恶男人,遂她想赚取男人的银两,而且有多少就刮多少,非得要让为她动心的男人倾家荡产不可,让她得以满足暗藏在心底的恨;所以说要她出阁,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就算是娘的要求,她也不答应,更何况她不需要依靠男人便能过活,她何必替自个儿找麻烦,把自个儿当成毫无价值的物品般奉给男人?

  真搞不懂娘到底是在想什么,难道爹给她尝到的苦头,她都给忘了?

  哼!娘忘了,她可忘不了!她永远也忘不了岁末年关将近时,人人喜庆新年,唯有她和娘窝在破茅屋里又冰又冻的啃着不知滋味的馒头;而后娘甚至为了她踏进青楼,虽说生活改善了不少,但娘攒来的银两,她可是一分一毫都不敢花用。

  然,现下可不同了。

  每当佳节将近,她便要把宅子大肆整修一番,然后再张灯结彩,点上千根蜡烛度除夕,直到大年初一为止。

  虽是奢华了一点,但一年一度,又是该大肆庆祝的节日,奢侈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向来只需侍奉娘一人,再打理府里几个下人,然后再把整个宅子妆点得亮丽吉祥些,增添点年节喜气,就这么一年又过一年的,岂不是逍遥?

  她为何要出阁?给自个儿找累赘,也不是这种找法的,是不?

  遂这一回,就算是娘硬要她出阁,她也会拒绝的,就算是当今皇上要钦点她出阁,她也会以死明志。

  她不嫁,绝对不嫁!

  “姑娘,年节渐近,你眉宇之间却犯黑煞,怕是年节前,家中会有亲人病故。”

  官岁年蓦地停下脚步,眨着浓密如扇的长睫,而后带点怒意地回头瞪着开口说话的人。

  “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老家伙?”她恶声的问道。

  降下一阵雪之后,街上的人潮早就都散了,前后无人、左右无影,不是说她,难道是在说鬼吗?

  “老夫说的便是姑娘你。”老者不以为意地道,轻捻灰白长须,嘴角抹上笑意,压根儿不怕她的狠样。“姑娘,不妨再靠近一些,让老夫好好瞧瞧姑娘的面相,再为姑娘指点迷津。”

  会,她一定会过去的,因为她要过去痛扁他一顿。

  混帐老家伙,别以为他老了,她便不敢动他,要知道这天底之下,她只在乎娘的安危,其他人在她的眼中都是屁,而且他什么人不提,偏偏提到娘亲,又说什么病故……啥事不提,偏偏提起了她心中的不安,她若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她就不叫官岁年。

  “姑娘的面相极艳、极美,但古有云“红颜多薄命”。”见她走近,老者不等她开骂,倒是先开口:“若是老夫没瞧错的话,姑娘的高堂定也是位美佳人,但命运坎坷,正是美人歹命之格,而你则同你娘是如出一辙。”

  官岁年抡起的粉拳僵在半空中,她倏地眯起晶亮的水眸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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