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已决定今天走出这房间,重新投入人群,”黄蓁笑。“我们要人分享我们的快乐。”
“我已经分享了,你是幸福的。”卓尔衷心说。
“谢谢你,我们再联络。总之在我走之前一定给你电话,或许再见一面。”黄蓁说。
“希望你回心转意,我是非常好奇的希望见‘他’。”卓尔说。“而且不想等得太久。”
“我考虑。”黄麦大笑,挂断了电话。
卓尔想了一会,慢慢放下电话。
黄蓁的快乐和幸福影响了她,她能不能像黄蓁一佯做?而且同样得到幸福?
毕群——能给她幸福吗?
她——心中竟毫无把握。
走进夜总会,卓尔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陌生了,也许心理关系,她实在太久没跟坚白一起来这种场合了。
他们订的位置很好,正对着音乐台,另一边的窗外可以俯瞰整个海景,即使不跳舞只坐在那儿,也是很悠闲、很舒眼的一件事。
“我特别让他们留这个座位的。”坚白说。
“我很喜欢,”卓尔由衷的。“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
“我不该周到吗?”他笑。
“我们已是老夫老妻。”她也笑。
“夫妻相处的日子愈长久,感觉愈醇,做丈夫的愈该对妻子周到、殷勤。”他说。
“那么做妻子的应该怎么做呢?”她问。
“恩——”他想一下。“应该更体贴。”
“你是说我不够体贴?”她立刻说。
“怎么会呢?不过你比较事业型,到现在才肯停下来,回到家里。”他说。
“原来对我不满了那么多年啊!”她开玩笑。
“应该说是少许的不够十全十美,”他说:“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已经十全十美。”
她没有出声。
其实以前比现在该好十倍才是,以前至少对坚白很专一,现在——毕群在她心中的地位比坚白重得多,甚至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怎么?我说得不对?”他问。
“不——我只是在想另一些事,”她振作一下。“当然,你说得对!”
她是那么言不由衷,可是不这么说又怎么办呢?她怕自己永远都鼓不起勇气来对坚白说毕群。
“跳舞,好不好?”坚白做一个手势。
卓尔随即站起来。她心中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和坚白跳舞,就像日常生活一般,能有什么特别呢?
音乐温柔,灯光也温柔,她又忽然想起毕群,想起和毕群共舞的情形,那感受美妙、温馨、满足,和现在完全不同。人是一定偏心的,尤其在感情上。
想起毕群,她的情绪就乱了,脚步也乱了,一连踩了坚白好几脚。想定定神,又觉得她看见了毕群——
看见了毕群?她心中巨震,是幻觉吧?毕群怎么可能在这儿?昨天的电话他还在美国,飞机也不可能这么快,而且——
心中的惊疑还没有过去,她竟——竟真的看见了毕群。他并没有看到她,他正专注的对怀里的女孩子在笑,笑得加样温柔。深情,他——他——
一下子,卓尔则中雷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摇摇欲坠。毕群居然会在香港,拥着另一个女孩,那他——昨天打电话给她时已在香港了吧?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肯讲真话?当时他还口口声声说请她准他来香港,这人——岂非太可怕?
她的心脏逐渐在收缩,身子愈变愈冷,愈要愈僵硬。她努力的把视线移向毕群怀中的女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竟有这么巧、又这么可怕的事?毕群的女伴居然是卓尔唯一的好朋友黄蓁。
黄蓁——所有的事电光火石般的回到卓尔脑里,令黄蓁一见钟情的男人原真是他,当黄蓁在讲时她就已觉得像毕群,只是做梦也想不到真会是他;
他对黄蓁做的那些功夫,献的那些殷勤,回想他对卓尔的那些——卓尔的心结成了冰,他讲的没有一句真话吧?他原来一直在骗人,骗了她,也骗了黄蓁。
“卓尔,你怎么了?”坚白诧异的。“你全身好像结了冰,又硬又冷,你不舒服?”
“是,可能冷气太强,”她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我有点冷。”
“咦?!你的脸色也这么可怕。你一定病了,我们快回座位去。”坚白永远把卓尔放在第一位。
她点点头。趁黄蓁还没发现她之前离开吧!她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尴尬的场面。
“咦?! 卓尔,”背后传来黄蓁的声音,完了1“你怎么也来了?”
她勉强自己回头,她自知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也只能回头。
“是你,黄蓁。”她强笑,这笑容比哭更难看。
“啊!真巧,你一定就是大家口中十全十美的徐坚白了?” 黄蓁大方的伸出右手。“我是咦?!,卓尔一见如故的好朋友1”
卓尔听见坚白和黄蓁寒喧,又听见她把毕群介绍给坚白,她不敢抬头看,她不知道能否控制自己。
“卓尔,他就是你一直想见的令我难以自拔.不顾一切的男朋友,美国回来的毕群。”
卓尔不想在坚白和黄蓁面前失态,更不想让毕群看到她没出息的样子。她抬起头,伸出右手。
“你好,毕先生。”她直视他。
“叫我毕群好了!”毕群的眼光深深的,动也不动的凝定在她脸上。“徐太太。”
那眼光——依然惊心动魄,令人想逃。那声“徐太太”,又是那样的锥心刺肺。
“对不起,我跟你讲过,我的好朋友是一等一的美女,你现在看到了吧?不能再不信了?”黄蓁口无遮拦。
“我怎么不信呢?我绝对相信你的朋友都是不同凡响的,徐先生不也是人中龙凤?”毕群说。
他这些应酬话实在令人难以消化。坚白先皱起眉头,看卓尔一眼。
“卓尔有点不舒服,我们想先回家,”他说;“或者——明天我们一起吃顿饭?”
“好,一言为定。”黄蓁说:“明天我订地方,然后再通知你们——卓尔,你的脑色很差,哪儿不舒服?”
“这一阵子身体比较差,”卓尔不看毕群。“常常觉得累,无缘无故的就会发冷。”
“那是要休息了,”毕群在一边搭腔,他居然能这么镇定,若无其事般。“是血压低?或是神经衰弱?我有经验,多休息,吃点营养品就行了!”
“是,谢谢你,毕先生。”坚白礼貌的向他们点点头。“明天通电话,再见。你们好好玩!”
“再见。好好休息,卓尔。”黄蓁叫。
卓尔点点头,回到座位。
坚白立刻招来侍者,付了账,马上离开夜总会。
外面的空气很凉,已经秋天了。
“你舒服一点了吧?你的手暖起来了!”坚白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多了,外面空气清新,”她抚着脸。“我可能不适合人多的地方。”
“我们不该来夜总会的,”坚白微笑的凝视她。“其实任何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不是一样吗?”
卓尔只报以微微一笑。刚才的震惊还没有过,心中仍是紊乱的一团。
“黄蓁人很爽快,她那男朋友——也许我说得不对,我觉得他有点邪,不够正派。”坚白说。
“是吗?我设怎么注意,”卓尔说:“人家的事我们不必理,黄蓁喜欢就行了!”
“这是真话。”坚白笑。”对你的朋友我也很紧张。”
门童把他们的汽车开过来,坚白服侍卓尔上车,他对卓尔真是全心全意的。他那种不落痕迹的周到、体贴,有时真是令人无法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