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上前抱住克里多夫,「我很想你,老师。」
「我也是。」克里多夫拍着他的背脊,缓缓拉开彼此的距离,「里面坐,还是外边看海?」
「看海。」
「好,看海最能忘却烦恼。」他意有所指地说。
两个人就这么往草坪坐了下去,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久久不发一语。
最后还是那亚森开口问道:「我有件事想请教老师。」
「不要再叫我老师了,叫我克里多夫吧。」
「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就是老师。」他坚持古老中国人的想法。
克里多夫拍了拍他的手,「真难得,现在的年轻人已不在乎尊师重道了,但你却一点儿都没变。你父亲的血统让你有别于一般的华裔,我因有你这么个学生而感到无比荣幸。说吧,孩子,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美乐蒂说她四岁的儿子是我的。」
话一出,他意外听见克里多夫的笑声。
「最微小的细菌、病毒,都逃不过你的眼底,那么一个一百公分的小男孩,你也弄不清他的DNA吗?」
「老师的意思是?」他的眉心蹙在一起。
「真相永远都是真相,上帝赐给人类四样不能改变的礼物,相信你可以从中发觉它的真实性。」
「您是说:出生、死亡、DNA、指纹?」他立即回应。
克里多夫点了点头。
「可是她提出了DNA的证明。」
「这可以作假。」
「您的意思?」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误,约伯该是本小岛花心酒吧的老板瓦提的儿子。」
「瓦提?他不是血液分析检验师吗?」
「四年多前就不是了。」
「你是说,他极可能假造这份DNA资料,让我娶美乐蒂及认了那孩子!?」
「你说呢?孩子。」
「我要宰了他!」他火冒三丈的说。
「你的脾气显然没有因为医学院的训练而变得冷静。」克里多夫随手抓起一片叶子,吹起单调的声音。
「老师,你说得对!我决定开除美乐蒂,至于瓦提,就让他淹死在酒缸里吧!」他用力抓下周围的草。
「孩子,圣经里说我们要宽恕得罪我们的人几次?」
「太多次了,我做不到!」他当然知道是七十个七次。
「也罢,那就随你去吧。不过,为了避免你日后后悔,我建议你先回法国散散心,再作打算。」
「但我会先开除她,再警告瓦提!」他倏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绿草与泥土。
忽然,他想起上飞机前那个女孩说过的话。
看来,已经有两个预言,被她意外猜中!
但他可不想再娶一个失去记忆的妻子!
克里多夫也在那亚森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他朝那亚森挥了挥手,「好好保重。」
「谢谢。」他又上前抱住克里多夫,「你也要多保重,再不就和我到法国住。」
「你知道,我生于斯,也期望死于斯。世界之大,有哪里比这里更美?」
「你说得对,有一天我也会回到这里养老。」他说。
「带着你的妻子一起来吧。」
「那得看天父的意思。」他以希伯来文指着天空说道。
「你还相信天父那就好,它会赐福于你的。」克里多大再次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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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机场。
葛花仙着了一身紫色的裤装下飞机,迎面就看见一身雪白牛仔装的合伙人贝克汉高举纸牌,上方写著「欢迎葛花仙入花境」的字眼,她的疲惫瞬间消失,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这个男人就是会说甜言蜜语!尤其他自认与足球金童贝克汉同名,更视自己为贝克汉的分身。
还好,她对他只有合伙人之义,而无男女之情,否则不知道得为他收拾多少次风流债!
贝克汉一见到葛花仙,就立刻给了她个法式拥抱,只差没来个法式接吻,因为她早一步截下他的大嘴巴。「够了,你的性感大嘴就留着报告咱们农场的事吧!」
「哦,花仙,你真是法国最薄情的女人。」他故作哀伤状,仍不忘接过她的行李。
「因为我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它代表含蓄与自重。你要我十万火急的赶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些风花雪月的话题吧!?」
「当然不是。」他马上假装正经。
「那发生了什么事?」她继续追问,人也走到他的座车前方。
他旋即为她拉开车门,「请先上车,我再向您报告。」砰地一声,他关上车门,接着便坐回驾驶座。
她扣好安全带,好整以暇地等他说。
「我们先去一趟医院,再去看农场。」他直盯着前方,车子如火箭般冲了出去。
她吓得大叫,「你在干什么?开这么快!为什么要去医院?」
「到了你就知道。」他不直接回答。
「现在说!」她命令道。
车子倏地一个大转弯,驶进了当地颇具规模的医院。
「到了。」他说。今早他起床上厕所时,下半身感到一阵阵的灼热与疼痛,第一个想法就是:又中奖了!
好死不死,葛花仙今天刚好要来普罗旺斯,身为她的合伙人,当然得去接机。于是他先和医生约诊,本想在接完她后,去向三朋老友调一下头寸再就医,谁知这痛痒来得闷急,偏偏他没有医疗保险,这会儿手上也没现金,于是便想到请她代垫一下好了。
虽然很丢脸,不过总比日后不能人道来得好吧?
「谁生病了?」葛花仙按捺住欲爆发的火气。
「嘘,小声点。」贝克汉走进医院大门,并对护士说:「我和医师有约。」
「这里请。」护士镇静地领他往里走。
葛花仙立刻跟上去,「到底怎么回事?」她讨厌置身事外的感觉。
「她是哪一位?」护士这时插了句话。
他连忙靠近护士的耳畔低语:「我老婆。」
「哦,那你可以一起进来。」护士的眼光有着讽笑。
当准备走进那间诊疗室时,葛花仙看见了上方的法文——泌尿科,遂瞪着贝克汉说:「你怎么了?」
「拜托,别问。」他低声下气的哀求道。
「贝克汉!」诊疗室里走出一名护士,低声喊道。
「我就是。」贝克汉站了起来,又对葛花仙说道:「你先在外边等我一下。」
「不!我要一起去。」她很坚持,「因为你刚才对那名护士说我是你太太,所以我有权利进去看看我『丈夫』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她—语双关地说道。
贝克汉只好耸耸肩,妥协了。
就在他们入座之后,正在后方洗手的医生缓缓转过身子,手中拿着擦手纸朝他们走过来。
当他的眼光对上葛花仙的双眸时,怔了一下,但却未发一语。
葛花仙的心跳也彷佛在这一刻停住了。他——他是泌尿科的医生!?
那亚森立刻恢复正常对贝克汉说:「请先到内室,我需要再作一次内诊,看看你这两星期复原的情况如何。」
那亚森立刻往布帘处走去,他足足睇了葛花仙十秒钟后,才又将目光转向电脑上的资料——
贝克汉,二十八岁,性别:男,妻:葛花仙……
原来这女人叫葛花仙。
他之所以认为她是贝克汉的妻,是因为医院规定,除了病人本身,只有妻子可以陪同病人一同进诊间。
那亚森再次瞄了她一眼。
「那医生,病人准备好了。」护士的声音从幕帘的另一端傅来,他这才收回目光,往后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