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方韶茵纳闷地掉过头看他,再扭个二十度角,瞥见他视线的终点,脸一红,咚咚咚地缩回座位上。
「色狼。」这个时候,大野狼和小红帽将共处一夜的危机意识才冒了出来。
沈博奕无辜地苦笑,伸出右手朝後方摸了摸,提出一个方形竹编提篮,递给她。
方韶茵接过竹篮搁在膝盖上,没打开,而沈博奕也没再开口。
她突然觉得尴尬,一种带著桃色的暧昧回荡在空气中,像要一触即发。
答应他来垦丁是不是太轻率了?经过上次在夜晚海面上的经验,方韶茵发现她似乎缺乏足够的理智与他的调情技巧抗衡。
她暗自警戒,如果他色心大起,她就用高中学过的擒拿术,扭断他的禄山之爪,然後,将他五花大绑,丢到大海里喂鱼。
沈博奕完全不知身旁凶手的意图,专心致力於辨别两年前走的那条岔路,避开车潮弯进一条两侧都是平房的小路。
不久,路渐宽,拉下车窗可以闻到海水特有的咸味,远远彷佛还可以听见海潮。方韶茵前一刻警戒的情绪已随著那一长排被甩开的车阵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按捺的兴奋。
「这是到垦丁的捷径吗?你怎麽知道的?YA!前面都没有车!」
她开心地注视著车灯探照的前方,期待愈来愈近的汪洋大海。
只是,五分钟过去,前面虽然没车,但是,也没有路了……
「死巷?!」一排豪华别墅出现在眼前,咸空气和海潮声都是幻觉,因为……「你走错路了?」她惊呼。
方韶茵哭丧著睑,揉揉坐了六、七个小时的屁股。「好累喔——不管啦!我要下车,我们就坐在人家门口看流星好了!」她像个要不到糖果吃的小孩,耍赖著。
沈博奕笑著打开车门。「好主意!应观众要求,那我们就坐在人家门口看流星。」
「你说真的?」方韶茵看著他从座位後面搬出大小包类似行李的帆布袋,急急地想拦住他。「这样好吗?万一主人回来,以为我们是小偷,报警抓我们怎麽办?」
「我会向警察大人求情,把我们关在同一间,睡不著我们还可以聊天。」
哼,吹牛,假镇定,男人懂事之後,就剩那张嘴,千年不烂!
「走吧!寿司盒带著。」他牵起她的手,往别墅旁半人高的铁栏杆走去。
他先将一袋一袋的行李搬过去,然後身体一跃,轻松跳过栏杆。
「来,我拉你过来。」
「真的要私闯民宅?」她犹疑地问他。发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要有非人想法和过人胆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被他吓死或害死。
她将手交给他,认清事实後,她的心也横了,牙一咬就跟了他,现在只能大叹回头已太难……
大不了,两人双双登上明日早报,然後,从拘留所被抓回台中老家,禁足一个月。
跳吧!
她眉间轻皱又舒开,无奈後又释怀,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看在沈博奕眼底只觉可爱无比。
那跳跃的动作轻盈优雅,手长腿长,身体跃过後,及腰的长发在空中飞扬,划下一道完美的弧线。
令人惊艳!
在他还没回神时,她已经帮忙提起几个小袋子,走在前头。「喂,主嫌,走了呀!」
「你刚叫我什麽?」他追上她。
「你是主嫌,我是被迫的共犯,被警察大人逮到的时候,记得这麽说。」
「我会说我们是对亡命鸳鸯。」
「呸!呸!呸!谁要跟你做鸳鸯。」她长发一甩。在放开一切顾虑束缚後,心情突然大好。
「你不知道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吗?刺久了也会痛的。」他再次哀呜,抗议她的无情言语。
「我只知道花心的男人没有立场喊痛。」
沈博奕苦笑,又是这套「花心论」,他究竟什麽时候花心了?这三个月,他明明连路边的野花都没问过,整颗心都挂在她身上。
「哇——是海?!」绕过别墅停车场往後院走,沙滩就突然跃进眼帘,方韶茵惊叫著往前冲,一边拚命向沈博奕招手。「快来 是海耶!」
见她如孩童般开心的笑颜,他心中莫名涌上一种满足感。
他卸下肩上的行李,架起高倍望远镜,铺好野餐餐巾,将准备的食物和水摆好,方韶茵已经跟浪花你追我跑地玩了几趟。
他支著下巴,远远看著她嬉戏的身影。三个月来,他对她的好感只增不减,只是这个多变的女人,总让他有种摸不著头绪的感觉。
像是两人已有默契,正在谈一场成人式的恋爱,但是,当他想再往前踏一步时,她却永远与他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
她是聪明的、狡黠的、滑溜的,带点小小心机与坏心眼,却又是可爱的、迷人的,有种熟女的妩媚与小女孩的天真直率,紧紧抓住他的目光,让他移不开视线。
第七章
其实,流星并没有像下雨般的一颗一颗接连坠下。方韶茵右眼抵著高倍望远镜,久到想打瞌睡,才看见隐隐两道光线划过,而且,她还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眼花的关系。
「不看了。」她倒回野餐巾上,学沈博奕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其实,南台湾的天空,不知道比污浊的台北澄澈几百倍,满天都是星星,光这样抬头看,就觉得好美,值回票价。
「过来。」沈博奕抬起手臂绕过她的後颈,让她当枕头靠。她也顺其自然,享受他体贴的照顾,但仍认为自己清楚危险的界线在哪里,不会因为浪漫的气氛而松懈,泄漏心底对他的情愫。
两人静静地望著星际,许久没有交谈。当方韶茵发现沈博奕的视线从天空转向她时!空气中传来的危险电流让她开始慌张,她不安地悄悄挪了一下位置,好避开贴著他的身体所带来的窒息感。
「你车子挡在人家车库前,我们又这样正大光明地躺在人家後院的沙滩上,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她侧过脸看他。
在这麽气氛美、情调佳的时候,方韶茵问了一个十分杀风景的问题,沈博奕哭笑不得。她太敏锐,也太狡黠,时而温顺得犹如小女人,却总在气氛正热时急踩煞车。她不是天真得不懂男女之情,反而是因为了解得太清透,才能如此巧妙地维系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很靠近,却始终隔著一层透明玻璃。
当然让人感到挫败。
「怎麽不说话?」她知道他此时一定很後悔带了这麽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来,她有点坏心地观察著他表情的变化,想从中找到一点沮丧或挫败,取悦自己。
他点了点她微凉的鼻头。「屋主夏天才会到这里度假,放心吧!不会有警察找上来的。」
「咦?!你怎麽知道,你认识这个屋主?所以,你并没有走错路,我们也没有私闯民宅?你本来就是准备到这里来的吗?」
她的一连串问题问完,完全不等他回答就知道答案是什麽了,气得想槌他一把。
他及时抓住欲从天而降的拳头,包进自己掌心中,立即温暖了她裸露在空气中,已被冻冰的手指。
「好泼辣的小猫,错要挨揍,对也要挨揍。」说完,缩起横在她颈下的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很轻、很浅的一吻。
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红唇,有如一朵小小的雪花停伫在上头,很快,就被体温融化。
然後,什麽也没发生。
方韶茵的视线回到天空,心……突然揪在一块儿,有点刺痛、有些紧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