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好乱。今天是什麽鬼日子啊?先是她被车撞到,这会儿居然又遇到了她最最不想看到的人。
范波涛笑意横生,眼底闪著炫目的光芒。「苦死了?当年你第一次吃到这种巧克力时,也是皱著眉头嫌太苦,可是,後来你却比我还喜欢吃。每次去图书馆陪你K书时,我至少要带三条巧克力才够,因为你都会狠狠地吃掉两条半,只剩半条给我吃。」
「你……」朝露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一路延伸到粉颈。她又羞又窘地瞪著他,心弦彷佛被人用力拨动般,心底有股好奇妙的感觉。原来他还记得……他也珍惜那些回忆吗?
许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单纯的学生,窝了一整天的图书馆後,常常只买两个面包就解决掉一餐。那时候,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再加上一杯热咖啡,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奢侈的享受了。
她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苦苦的黑咖啡和巧克力一起融化在嘴里的甜美滋味,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是那麽温柔而炽热,他是那麽全心全意地宠爱著她、呵护著她……
朝露眼神蒙胧,她好渴望多听他讲一些当年的事,证明他跟她一样,依旧把对方偷偷地放在心底……下一秒,她立即严肃地提醒自己——够了!余朝露,你不要再傻——!你跟他不适合,你们早就分手了!你为这个男人所流的泪还不够多吗?清醒点!
「麻烦你让开,我还有事,先走了。」朝露低头推著推车,匆匆忙忙地逃走。她不想再待在这男人身边了,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失去一贯的冷静,她会脑门晕眩,她会变得好软弱。
「等等!」范波涛抓住她的手,目光如炬。「你的手肘怎麽了?为何贴著纱布?需要上医院检查吗?」
朝露一愣,下意识地遮住手肘的伤口。「这没什麽,只是不小心跌倒擦破皮而已,我已经搽过药了。」她回避他那如火焰般的眼神,在心里怨怼地想著——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不是我的男朋友,不要再干扰我的心思,不要再戏耍我的感情了!
不愿再多待一分一秒,朝露直奔结帐区,回头却发现范波涛亦步亦趋地跟著她。
她恼怒地问:「你跟著我干麽?」
他两手一摊,轻松地微笑道:「我没有跟著你啊!我也要结帐了,法律有规定我不可以排在你後面吗?」
无聊!强词夺理!朝露狠狠地瞪著他,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决定尽快结帐,快点回家。
朝露刷卡结帐後,一手提著纸袋,另一手拿著外套,神色匆匆地奔向手扶梯,打算到一楼门口搭计程车。
可,老天爷却像是故意要捉弄她似的,就在她即将踏上手扶梯前,纸袋的提把因承受不了重量而断裂了!因为她买了很多水果,还有一大瓶鲜乳,因此店员还特地用了两层纸袋帮她盛装,以防纸袋底部会受不住重量而破裂,不料底部没破,提把却断了!
「啊——」在朝露的低呼中,纸袋整个掉到地上,一颗颗的苹果、哈密瓜、水梨全部滚了出来,鲜奶和罐头食品也摔落一地!
第四章
Shit!真是见鬼了!朝露气到想尖叫。她怎麽这麽倒楣啊?一心一意想远离范波涛,可却偏偏一再地在他面前出洋相,真是气死人了!
唉,赶快收拾残局吧!
朝露红著脸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著散落一地的水果和食物,却看到范波涛也跟著蹲下来,手脚俐落地替她捡起滚到远处的苹果。
「你……」朝露咬著下唇,很想叫他快滚,不要假好心,可眼前的场面实在太尴尬了,她还是赶紧处理好自己的事,快快闪人才是。
百货公司的楼层管理人员刚好看到这一幕,赶紧提著更厚的纸袋奔过来,迭声道歉。「对不起!小姐,都是我们的疏忽,没有注意到纸袋的提把无法承受这些重量,所以才会造成您的困扰,真是抱歉!」她将物品全部放入新的厚纸袋内。
「算了,没关系。」朝露摇摇头。「也不能全怪你们,我自己也有疏忽的地方。」
「真的没关系吗?」楼管好心地提议道:「不如你把东西交给我们,并留下住址,我们帮你宅配到府。当然,宅配的费用全由我们负担。」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朝露笑笑,提抱著纸袋,登上手扶梯,红通通的脸蛋一直低垂著。唉唉,好丢脸喔!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家伙肯定一直跟在她背後看好戏。可恨呐,为何她老是在他面前出糗呢?
啧,别再想这些了,反正糗都出了。现在,她只求快点逃离现场!
到达一楼後,朝露加快脚步往门口冲,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气势磅礴的大雨,还有计程车等候区前,那长长的人龙。
她当场傻眼。「怎麽这麽多人在等计程车啊?」
台北真是多雨,她出门前天气还算晴朗,怎麽才逛一个下午,居然就下起倾盆大雨了?而且排队等车的人还那麽多。
「怎麽办?」
正当朝露烦恼地瞪著越来越大的雨势时,背後却突然传来一道闲适的嗓音——
「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去吧?」
「不用!」朝露立刻拒绝。哼,她宁愿站在这里等到变成化石,也绝不坐那恶棍的车!
范波涛笑意不减。「别逞强了,你看这队伍排得这麽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输到你呢!跟我来。」
说著,他霸道地抢过朝露的纸袋,脚步一旋,又步入百货公司内,准备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取车。
「等等!」朝露气急败坏地追上来。「范波涛,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才不要坐你的——」
话都还没骂完,电梯的门就打开了。范波涛猿臂一伸,轻松地把朝露拉入电梯里。
「你这——」朝露气到七窍生烟,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因为电梯里塞满了人,害她将一堆还没骂完的话硬是卡在喉咙里。
可恶!朝露恶狠狠地瞪著笑容满面的范波涛。呕死了!这恶棍真是上帝专门派来克她的,他总是可以激发她的怒气,只要一遇到他,她素来的冷漠与理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到了地下三楼,上车後,范波涛便道:「你回汐止吗?住在以前的眷村……就是位於邮局附近的那个眷村吗?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去附近办事时,有经过那边,我还特地开车绕到眷村里晃了一圈,发现那一区都没什麽改变,气氛还是一样宁静悠闲,种满芒果树的小公园也还在,有好多小朋友在芒果树下玩捉迷藏、荡秋千呢。邮局旁边的咖啡店也还开著,我还刻意到店里去,点了一杯黑咖啡,还有一客巧克力冰淇淋。」
朝露僵住了,眼神直直望著前方,动也不敢动,更不敢与他四目相接。这恶棍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跟她说这些干麽?他们……他们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啊!他为何要一再提起这些敏感的话题?
她双手互绞,脑中有许多画面飞快地掠过,心湖酸酸的。原来……他还记得,他记得他们共有的回忆。
以前热恋时,他都会送她回家,明明都到她家门口了,两人紧扣的十指还是不愿分开,因此常会窝在小公园的芒果树下情话绵绵、你侬我侬。她宁愿站在公园里喂蚊子,也舍不得回家。
天气冷或下雨时,他们就会窝在邮局旁边那间咖啡店,悠闲地聊天,听著黑胶唱片所播放出来的老式情歌,手牵手跟著哼唱。两人会共享一杯黑咖啡,有时候会再加上一客冰淇淋,就这麽你一口、我一口地互喂著。当时他们爱得义无反顾,眼底只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