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捕头,您问我白姑娘的长相如何?很奇怪唉!再来,我大字不识几个,要我形容姑娘的容貌,也说不上来啊!”店小二搔搔头,一脸无奈。
“我跟霜染之间的事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在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想知道她真正的容貌,这样我才能找到她。”
“这样啊!那我想想喔!啊,对了,找刘逢恩,他是画师,一定可以绘出白姑娘的容貌的。”店小二拍掌大喊。
“那有劳小二哥,快带我去找刘公子吧!”
“唉,陆捕头,不必劳动您大驾,您先进店歇歇腿,一切包在我身上。”
店小二出门找人去了,陆清宇坐在店内,手端着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垂首,若有所思。
在他苦寻白霜染不着,心情正是颓丧低落之时,老天给了他一丝曙光,将他从阴霾的谷底拉回,而店小二说的事实,更令他讶异。
白霜染竟是女子?莫怪她的脸蛋触来细致小巧,而且她极度小心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许他轻易近她的身。但相处这段日子,他……为何未曾发现?
白霜染究竟是何方神圣?在等待的时刻理,陆清宇的心思飘得更远了。
第九章
白天的时间,早市交易热络,店小二很容易就找来刘逢恩,听见恩人需要帮忙,刘逢恩忙不迭收了滩子,快步跟店小二来到客栈。
陆清宇简言交代他和白霜染相识的经过,解了刘逢恩与店小二的疑惑。
此时,方桌上,置着白纸一张,画具齐备,刘逢恩提腕占墨,专心作画,不消三刻,纸画上便出现一抹盈盈浅笑,清丽秀雅的佳人。
“逢恩有愧,画艺不精,此画只绘出白姑娘的三分神韵,希望能帮得上恩公的忙。”墨迹已干,刘逢恩拿开纸镇,将画递给陆清宇。
“不会啦!逢恩,我倒觉得这画跟白姑娘有六七分像,尤其是那笑容,真像她站在我面前跟我笑一样。”店小二说了不同的意见。
陆清宇接过纸画,仔细端详,只见画中的女子一身暖黄衣着,嘴角微扬,笑容温柔和婉,灵活灵动的样子,让人有种错觉,仿佛她就立在跟前。
等一下,这容貌、这模样瞧来好生熟稔,他飞快搜寻脑海里储存的记忆。
对了,是那年秋天,在紫霞山桃花林遇劫的那个夜晚……
她,白靖,就是那名笑容甜暖,相救成音妹子的菊花仙!
“原来她……就是霜染……”陆清宇凝望画中人,眸光转柔,低语道。
眼光像是定住一般移不开,这段时日两人相处的欢乐笑语像是流水潺潺,在记忆里不停流动,条乎间,过往心头曾有过的挣扎疑问,此刻已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喜欢上这位笑容暖,心肠软又生得美丽的菊花仙子了。
这晚,陆清宇投宿在明升客栈,夜已深,屋内烛火未熄,从晌午到现在,他坐在床榻,持着纸画沉思凝望,几乎不曾移动,手脚、颈项俱已酸疼了。
倾注全心,细细思量,想过去,想最近,又想将来,随着深思,心头逐渐清明,过去曾有的执着伤怀,终究也能微笑以对,当作人生的一段回忆看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霜染悄悄取代了成音在他心里的位置,习惯她的笑,她的数落,她的捉弄,她的照料和陪伴,她的一切一切。
如今想象中的“白靖”形象骤然清晰,逐日相处所累积的好感与了解刹那间决堤,认真仔细去想,却想不出从何时起,他对她早已情生意动。
她就是这么轻易看透了他,自自然然,在他毫不设防时走进了他的心。
沉思许久,抵不住疲倦袭来,陆清宇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
今夜是十四夜,月近圆满,月色皎洁,深秋风寒,夜愈深,霜露愈重。
另一方面,容阳城的陆宅内,霜华开得清艳,受月华霜寒之助,隐身于菊株霜华之内的白霜染,元气和法力已渐渐恢复,但心里的伤却依旧痛着。
抬头仰望天际,盈月高悬,不知她挂念的那个人现在好吗?
命运悄然转动,两颗被封印的心幡然醒觉,天空一角突生异象,一团朦胧云影快速移动,渐渐扩大,两道光束从中间的缺口分射而出,强大的引力分别将陆清宇的魂魄和白霜染的元神拉入云影之中。
“这是哪里?”白霜染施法定神道,方才一阵晕眩突然袭来,再回神时,已身处五里迷雾之中。
“我在哪里?”睡梦间,具冥中有一股力量引他而来,待脚步停住,陆清宇定神一看,眼前所见俱是迷 一片。
陆清宇与白霜染,两道身影,一在东,一在西,同一时间,两人只见眼前的浑沌慢慢散开,一段被摒弃的回忆往明光中乍现。
影像是清晰而不连续的……
一阵阵憾人心魂的轰大雷响,一名书生打扮的人,一手执伞,另一手抱着一株一菊花,在漫天大雨里奔跑。
雨势甚大,地面泥泞,书生急着赶路,不小心滑了一跤,伞摔飞了,书生不在意,反而是急着探视怀中的菊花,见其无恙,书生安心笑了,冒雨继续赶路。
书生偶然抬首,欣然含笑的神情,让陆清宇和白霜染见了莫不大感震惊。
“奇了,这书生的容貌竟和我一模一样,难道他是我的前世?”他猜测。
白霜染不语,整个人处于震慑之中,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水雾凝聚成泪滑落,不消说她已明白,方才所见的一切就是书生和她的前身“霜染”的相遇。
天可怜见,她的恩人柳重阳就是她两千年后爱上的男人陆清宇!
影像转换,书生拖了菊花回家,在屋后辟了一方花圃,安置菊花,日日至山脚下取来清冽山泉浇灌,他灌注全部精神,用心照顾这株菊花。
一样是清冷的秋夜,天色漆黑如墨,寒风飒飒,霜露骤降,大半夜只见书生忧不能眠,一脸焦急,身上未披外袍,脚上不及着履,赤足急急自屋内奔出,探视菊花。直至花前,见它迎霜挺立,姿仪万千,书生才安了心,唇边扬起一抹满足的笑,脑中灵思一动,只听得一道醇厚的嗓音低柔里唤:“霜染,这是你的名字,尔后你就是我的霜染。”
一声声“霜染”蕴含深浓的情感,透过虚幻的影像,书生的心情却真实而清晰地传达到陆清宇的心底,隐约间,心头有种莫名却又熟悉的感情悄然苏醒。
书生恋菊成痴,不谈情,不娶亲,独来独往,孤僻古怪之名逐渐在乡里间传了开来。世人的冷嘲热讽,讥骂讪笑如潮水接二连三涌来,但书生依旧不改其志,他坚定而执着地认为霜染终有一日会化作人形,与他相守岁岁年年。
岁月流逝,时光跳至两年之后。
容阳城的菊花赏,书生挚爱的霜染之姿清艳冷傲,拔得菊中花魁,顿时声名大噪。霜染名动,传至京师,惊动天子,引来书生的杀身之祸。
容阳县丞仗势欺人,以莫须有之罪陷书生入狱,强行夺走霜染,送往京师,意欲讨好天子。
黑暗潮湿的大牢,书生身陷冤狱,差役无情的鞭笞令他无力招架,鞭伤处处,血流汩汩,气若游丝,饮恨而终。
书生至死,口里念的,心头悬的,都是霜染。
气绝之前,一株缥缈的嗓音在人间回荡着。
霜染,倘若你真有知,识得我的心意,记得我和你约定,不论哪一世,我都等你,百年、千年,等到你修炼得道的那一日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