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风雨逐渐减弱,接近黄昏时刻,救难人员纷纷回到游艇上,他们失望与沮丧的眼神显示丝欧依然下落不明。
"你们怎么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丝欧呢?怎么不见她被你们救上来?"雪耀不停来回询问每个救难人员,但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阴先生,这……这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副队长神情疲惫,低着头深表遗感。
"放屁!什么叫无能为力,再给我下去找,要是找不到她,你们也全都别上来!"他把副队长推到一旁,对所有的队员大吼,非要他们找到丝欧不可。
所有的人包括队长,没有一个人有动作,这让雪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阴先生,照我们的经验研判,夫人她……她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队长说出结论,并命令队员们收队准备回航。
"不,她不可能会死的,你们这些蠢材,个个都是没用的笨蛋!"尽管雪耀不住地咒骂,似乎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他跪在甲板上,遥望天际的云霞,久久不能忘怀几个小时前那惊涛骇浪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好冷,跟在海里的丝欧一样的冷……
奶奶的诅咒终于还是实现了。雪耀呆若木鸡地任由救难人员将他送上岸,从今以后,他只能在夜晚等待丝欧来入梦。
第一章
两年后
雪耀,我要你一辈子没有好的姻缘,我诅咒你跟你母亲一样失去家庭的和乐……
雪耀,奶奶恨你的母亲害死我的儿子,所以别怪我诅咒你娶的妻子会一个个死去……
雪耀,奶奶就算死也不会放过那女人的任何一个孩子,包括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要!奶奶,不要这样,你千万不要这样……"雪耀躺在床上不停发出呓语,全身滚烫的他,额上冒着颗颗冷汗。
"耀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恶梦了?"一名女子刚好进入雪耀的卧房,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便晓得他又做恶梦了。
闻言,雪耀从睡梦中转醒,他擦擦额上的汗,坐起身,扭开抬灯看看闹钟,快要十二点了。"冰雁,这么晚了,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明天晚上在碧晴山庄里有个晚宴,是亚洲地区旅游业的代表要来跟我们洽谈,合作推广地方旅游业务的事情。阿姨打了几通电话来你也没接,所以叫我亲自跑一趟来提醒你。"她从桌上拿了颗镇静剂,并倒了杯开水递给他。
纪冰雁是山村秀织在台湾结拜姊妹的女儿,因为雪耀的颓废丧志,所以她才辞去航空公司的空姐一职,过来帮山村秀织处理庞大的旅游业务。
雪耀接过药丸往肚里一吞,心中那股惊悸暂得停歇。
"耀哥,丝欧姊已经去世两年了,这本来就是个意外事件,你不必自责到现在的。"
"你懂什么,就算丝欧过世五年、十年,她在我心目中永远活着,你知道吗?"雪耀不许有人要他遗忘这段往事,遂以指责的口吻道。
冰雁看他那两道浓眉下认真的眼神,了解他心中的感受,失去至爱,那种锥心之痛,外人当然无法体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过于悲恸。阿姨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蓝天企业还是需要你亲自坐镇。"冰雁心中万般无奈,每每一提到丝欧,他的情绪总是显得过分激动。两年了,他还是这样痴情地守着那一份爱,不管她再怎么明言暗示,似乎仍引不起他对她产生一丝关爱之情。
"谢谢你走这一趟来告诉我。晚上落山风大,又起了点薄雾,你还是快点回饭店休息吧。"雪耀点了一根烟,并揉揉抽痛的太阳穴。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晚睡,等会回去还要帮阿姨对一下今天的帐。"冰雁不甚在意他对她发脾气,她能体会他心中的苦。
"冰雁,这两年来多亏了你,要不然整个蓝天企业可能就要垮在我的手上。"雪耀即使心烦意乱,对于冰雁在蓝天企业付出的心力,还是十分感激。
"耀哥,别这么说,我是心甘情愿跑来陪阿姨的,何况这工作比当空姐要好得多了,我以前常常飞日本线,那些日本变态老头老喜欢吃年轻女孩的豆腐,我老早就想闪人了。"冰雁说得一派优闲,适时以幽默的口吻化解一室凝重的气氛。
"难道在这你就不怕一些观光客的骚扰?"雪耀绽出笑意回应她。
"有你这位大帅哥保护我,谅他们也不敢。"那份疏离感一消失,冰雁随即靠到床边,笑嘻嘻地坐在他身旁。
这一靠,她食指指尖碰触到雪耀的手背,刹那间两人都有些尴尬,随即静默不语。
"我……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
这样的宁静让冰雁坐立难安,她随即起身,笑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包黄色长方形包装的糖。
"这是巧克力糖,能帮你缓和一下不安的情绪。别老是抽烟,这样对身体是有害处的。"她将那包糖搁在桌上,并拿过他手上的烟捻熄。
"冰雁,谢谢你。"他拉住她的手,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没什么,你早点睡吧,夜晚风大,我替你把门窗都关好了。记住,明天别忘了要来赴宴,西装我会请薛姨先送过来。"冰雁在两人相处最温馨的时候离去,对她而言,她反倒喜欢这样的感觉,至少可让自己有美丽的想象空间。
冰雁走后,房内又是凄冷一片,雪耀穿上睡袍,从窗口望去,眼前所面对的海洋,正是当年他和丝欧乘船出游出事的地点,左边则是一座灯塔。特别是在这雾气濛濛的冬夜,更让他想起和丝欧相处的那段甜蜜时光。
丝欧,你这两年为何都没来到我的梦中,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为了你,我独自在海边盖了间两层楼的房屋,就是希望能盼到你入梦。在冰冷的海里,你会不会冻得很难受?你一向是最怕冷的,只要天气一变,你就要我帮你搓搓发冷的手,而如今,你怎么都没来要我替你暖手,让我再摸摸你、看看你呢?
雪耀在心里不停喊着,铁汉的柔情泪在雾窗反射出的人影脸上流下。他一直很想振作,好好帮姑妈的忙,然而不管他在心里说上几千几万遍,他还是忘不了丝欧,那幕生离死别的场景不断重复在他脑海浮现,她在海中载浮载沉的画面,两年来几乎天天出现在他的意识中,怎么也抹不去。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失意沉沦下去,诚如冰雁所言,他该为蓝天企业着想,不应将养父母交给他的事业就这样弃置不理,他要承认丝欧已经不在人间的事实,重新面对崭新的人生。
雪耀准备关掉台灯上床睡觉,却在转身时发现窗外不远处的灯塔附近有个纤细的人影晃动。在这样漆黑的深夜里,会有谁还在海边溜达呢?
为了解除这迷惑,他拿出平常观星用的望远镜,朝那小小的人影对焦,虽因光线的关系而看得不甚清晰,但隐约可看出是个穿着长裙的女子。
一股好奇不停袭击他的思绪,他决定亲自到海边一探究竟,毕竟在这样深的夜里,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在海边徘徊总是不寻常的举动。
他冲到屋外,往灯塔旁一处大岩石堆叠的海边跑去,一直到那女子停驻的地点时,却发现那名长裙女子早已不见人影,举目望去,除了灰雾与夜风,就只剩灯塔投射出的光束,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