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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只是误刺而已,其目的本不是你我,而是陛下。所以才更应加强陛下驾前的守卫。”他一语带过,说得过于简单。

  香仪虽心中还有疑窦,但观他的脸色,也按捺下不再多言。

  但沐静尘终还是不太放心,走到门边,又叫来人,低声吩咐些什么,再走回来。

  这刺客的来历更加可疑,与上回在角抵场中的那一个不知可是同一人派来的?若是日后刺客源源而来,他要如何防范才能将香仪护得周全?不致再受惊扰?

  他想得入神,香仪自身后以手指轻理着他的头发,散开后如一层黑幕,柔软而光滑,除了她,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触到。

  “不必再理了,已经乱了。”他一笑,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都说发如情丝,然其柔而不韧,难以长久。曾经听说有些痴情种在心上人前许下宏愿,说什么‘发在情在,发断人亡’。其实头发的生长衰灭岂真是人能左右?以发论情,太虚无缥缈了。”

  香仪定视着他:“那在你眼中,何物才能亘古不变,永存世间,作为情证的凭据?”

  沐静尘温柔地以手抚过她的玉颈,那里的红绳下系挂的是他前些时候刚送给她的绳结。“若你非要个凭证,我的早已给你了。能否做到亘古不变,永存世间我不敢说。但便是没有它,难道我们的心就不坚定了?情就无可信了?何必一定要靠旁门之物来证明?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岂不就够了?”

  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香仪听了他的话只觉心揪揪得疼,不知是感动还是惶恐。

  “静尘,我何有幸能为你妻?”她长长的低叹,满足而释然。

  沐静尘唇底的笑意更深,以吻封缄:“我又何尝不是同样荣幸?”

  茫茫人海中,能与知心人相遇便需多大的缘分?更何况还能相知相许,共伴余生?今生若能结此良缘,万念已休。

  …… ……

  自春转夏,自夏进秋。季节更替轮换,春之草,夏之荷,秋之叶,一一登场。有过盛极一时的荣华,也有过残落于风中的悲凉,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便如人生。

  秋末的大汉,再度从肃州传来不好的消息,匈奴人集结二十万大军,兵临肃州城下,破城之日近在眉捷!一时间烽烟又起,百姓怨苦,一片惶惶人心。

  …… ……

  金殿之上,武帝震怒,拍案而呼:“匈奴蛮夷,屡犯我境,据闻他们大军所过之处,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不聊生,满目疮痍。殿上诸臣,谁肯披挂上阵,一雪我耻,杀掉匈奴人的气焰?”

  卫青将军率先迈出道:“匈奴人向来气焰嚣张,屡被我军杀退还敢再犯!这回势必要给他们一个致命的打击才可令其胆战心寒,远离中原。臣虽老迈,愿以身相搏,陛下只要给臣五万精兵足以!”

  武帝虽然高兴,却不免担忧:“卫老将军忠君爱国,气节可嘉,但你自年初染病之后,一直体力欠佳,领兵打仗可经受得住?”

  卫青答道:“多谢陛下牵挂,臣体健如常,实不足为念。便是为守城而死,臣也心甘情愿!”

  沐静尘一直在旁沉吟,武帝见他不语,便首先问道:“沐卿以为此战我方形式如何?”

  沐静尘答:“前年卫将军与霍将军联手抵抗匈奴时,曾大破敌军,俘得太子丞相,力挫敌方士气,使之两年之内不敢擅动。今年虽有左贤王余孽尚存,但年初霍将军在祁连山歼敌七万,更是令匈奴元气大伤。时隔不过半年,此番敌人来势如此凶猛,不知是否尚有内情?”

  “哦?”武帝倒没有想过这一点,听他说来,似有道理,歪着头去想。

  霍去病此时出班,年轻英俊的脸不知是因为心中烦忧还是大殿气闷,显得甚为苍白,他屈膝跪禀道:“匈奴人嗜杀好战,若不能将其赶尽杀绝,中土永不得安宁,我愿再随舅父一起出征,为陛下分忧,救百姓于水火。”

  武帝眉头舒展,朗朗笑声震动大殿:“我早就知道,有骠骑将军出马,匈奴区区二十万人何足为虑?好,听朕下旨!现封卫青为左将军,霍去病为右将军,各率军五万,分路去解肃州之围。匈奴鞑子要一个不留,统统赶回漠北老家!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天朝威仪!”

  “臣遵旨!”二位将军一起叩谢。同时站起时,霍去病身子一晃,竟然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满朝君臣一片惊呼之声,沐静尘离得最近,将其一把扶住,武帝颤抖着嘴唇大呼:“传御医!快传御医!”

  …… ……

  霍去病悠悠醒来,武帝在榻边握着他的手说:“你要多保重身体,再莫要太过操劳了。”见武帝眼中隐隐竟有泪光,霍去病心头一颤,知自己苦心隐瞒的心事已经不再成迷了,遂道:“陛下隆恩厚爱,去病只恨今生无从报答,唯有以身献国,方能表我忠心。”

  武帝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但仍强忍着劝慰:“别只说傻话,你还年轻,朕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呢,少胡思乱想了。”再安抚了一会儿,武帝沉着脸色离去了。

  沐静尘尚在旁边。站在榻边,自上向下俯视着他,仍是那样平静地发问:“你是何时知道自己身患绝症?”

  霍去病早已将生死看透,坦然道:“我生来体弱,幼时常常呕血,那时家穷,没钱看病,延误了病情。十岁时有个道士路过我家给我看相算命,说我会早亡,母亲怒而不理,将那个道士赶了出去,但后来还是为我改名为‘去病’,望我能长命百岁。可惜年纪渐长,呕血虽然次数减少,但体力却每况愈下,这些年在外行军打仗,常常会体力不支,天旋地转。我找来军医为我诊脉,那军医当时吓得甚至不敢说出实情,是我以军法相挟才令他吐露真言,告知我顶多还有五年之寿。今年是第二年,不知我能不能熬得过?”

  沐静尘淡淡接话:“你毅然拒婚,是为了怕香菱公主婚后守寡,抱恨终身?”

  霍去病沉默许久,终于喃喃说出一句:“香菱是个好姑娘,我岂能耽误她的青春?”

  沐静尘轻轻一叹,真是造化弄人,明明有情,却注定无缘,是该怨天还是怨命?

  …… ……

  傍晚。沐府内。

  听沐静尘诉说白天之事后,香仪怔怔呆愣,看着一旁的烛火有烛泪滚落,却不知自己的眼底早已有泪,禁不住恨恨地轻言:“天妒英才。”

  沐静尘坐于旁边,脸色凝重,缓缓道:“香儿,有件事需和你商量。”

  “嗯?”

  沐静尘眸光灼灼:“明日我会向陛下请命,接替霍去病,领兵肃州。”

  香仪霎时花容变色,惊问:“为什么?”抓紧他的衣袖,急急问道:“朝中无人了?兵临洛阳了吗?为何要你出征?”

  沐静尘笑着反握住她的手,“我是陛下的臣子,国家有难,焉能不顾?朝中虽有良将,但能领兵大战者,只是屈指可数。卫将军年老体弱,去病又病倒在床,急需有人能在军中主持大局。我当年以兵马成名,众将士倒也服我,我若肯以丞相身份亲自前往,势必能鼓舞军心,非一般将帅可比。”

  “话虽如此,但……”香仪惶惶然已经六神无主。

  沐静尘定定地开着她,沉声道:“香儿,儿女私情固然不可弃,但臣子之责更不能忘。我只是行军数月,待击溃敌军,定然会快马返回,无需太为我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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