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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自觉受到冷落,李妃的神态颇有些不自在。自她凭借兄长一首《北方有佳人》的小诗而博得武帝的青睐与眷宠之后,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后宫嫔妃,有谁不是对她敬畏有加?何曾有人对她无礼过?暗咬银牙,她声色不动,只轻轻笑道:“沐相率军出征,香仪公主一定甚是牵挂吧?”

  香仪却不想和她说话。她虽年轻,但自小出身内宫,冷眼旁观过多少嫔妃争宠的手段,兴衰的过程?只不过她生性冷然,不喜争执,从未真正加入其中。今日一见李妃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便知她心里的真心假意,故不愿和她多费口舌,随口应道:“他为国效力,岂是我等女流应该过问的?至于牵挂与否,那是夫妻常情,也无可议。”说罢又自顾自的再度拨响了琴弦。

  李妃碰了钉子,心头甚是不快。悻悻然离去。

  一直在旁不曾开口的香菱突然问道:“姐姐为什么不喜欢李妃?”

  香仪兀自笑出声:“这回你眼睛挺尖啊。”看那背影已在花间消失,她才慢慢答道;“对她也许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皇后是因她而失宠,难免为皇后抱屈。”

  “当皇帝真讨厌!要娶那么多的妻子。”香菱也是卫皇后一边的人,愤愤然说;“若我将来嫁人,必不肯让他另娶!”

  香仪打趣着她:“小妮子,想得真多!莫非春心已动?”

  香菱又垂下头,如蚊蝇细语:“若是他肯要我,我,我只愿早点嫁他。”

  香仪忽然觉得感动莫名。这样一双小儿女,来日无多,更应成全。去病那边似乎是心病大于身病,她决定再做一次使者,代香菱去探其心意。

  …… ……

  “最近前线战事不断,公主为何又要拿这些小事来烦臣?”霍去病虽卧躺床榻,但手中紧握战报,墙上悬挂的也是肃州地图,显然是人在洛阳,但心早已飞到前方。

  提到战事,香仪的心也提了起来,急急问道:“怎么?战况有变吗?我方不利?”

  “公主放心,沐相那边一切皆好。”一眼看穿她心事的霍去病回话简单明了。“吉尔格王子虽然也是匈奴诸王子中的善兵之人,但和沐相比起来,仍是逊他一筹。若无大的变故,下月沐相便可班师回朝了。”

  香仪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回想起之初的话题。“真的不肯接受香菱的一番心意吗?你们相识多年,香菱一片痴情,相信你也决非无情之人。”

  “公主!”霍去病忍耐着情绪回答:“你既是她的王姐,为何非要逼她新婚守寡才甘心?”

  “或许对于香菱来说,只要能和你多呆一日,就是日后孤独一生也是快乐。”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当所爱之人不在身边时更有感触。

  霍去病断然否决:“我却不想抱憾黄泉,至来生也不得安乐。”他盯着香仪,“你是有福之人,缘定今生,绝难理解我这种人的痛苦。便是你再问我千遍万遍,我还是那句话:今生早已献身疆土,儿女私情皆与我无关。”

  “太倔强了。”香仪轻轻摇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走出霍去病的家,香仪深吸一口气,说她与静尘是缘定今生的有福之人?唇角微微翘起一个优美的圆弧,等静尘回来,将这些日子的相思说与他听,他会怎样笑她这份痴情呢?无论在人前多么的仪态尊贵,庄重典雅,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一个天真痴情,常常为情所困的小妻子罢了。

  柔荑不自禁的轻轻抚触了一下颈上那条红绳,好似触到他温热的手掌一般。如此的感觉近在咫尺,只叹人在天涯,多分别一刻,便会多一份牵挂。此情缱卷,唯计长留。

  …… ……

  肃州的战事果然如霍去病所料一般,吉尔格虽然骁勇善战,但并不是沐静尘的对手,在汉军三方夹击之下,他已经是疲于应付,二十万大军被分割成数个小点,各个击破歼灭,决战之日就在眼前!

  …… ……

  此夜已深,帅帐内依然是烛火摇摇。

  沐静尘坐于灯下细细分析着这些天的战况和第二天的布局,尚无睡意,只是因为天冷风寒,身染小恙,不时地轻咳。副将看不下去,低声唤道:“沐相要多保重身体,还是先休息吧。”

  沐静尘只摆摆手道:“你先去睡吧。”

  副将走出几步,回头看看,又道:“您这几天过于操劳,全军将士唯您马首是瞻,还望您多为全局着想。”

  沐静尘笑着合起竹简,“你这条罪状列得够重,说我有故意懈怠军机之嫌了。”

  那人忙道“不敢”。

  沐静尘走到榻边,“明日之事是否已都交代下去?众分营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为何了吗?要尽量提醒他们,明日是关键之战,成败在此一举,若想回家与亲人团聚,或是立下军功,光宗耀祖,也皆在明日一战!听说陛下已派使者来犒赏全军,更需他们多多表现,别丢了自己的脸面!”

  副将再次回说“已都交代清楚,会照沐相之令再吩咐一遍”云云,最后才告退出帐。

  沐静尘躺在榻中,仍不能眠,轻合起眼,将全盘之事细细思量,朦朦胧胧,渐进梦乡。

  恍惚迷离中,忽然梦到香仪,还是穿着临别时的那身红衣,戚戚然含泪低唱:“君兮吾兮,与子傍兮。永不分兮,何惧风雨?……若有终日,生死两别。藤枯萝败,化香不去。”他禁不住上前轻握其手,安慰言道:“说过要你宽心,怎么又哭了?我近日就可回朝,你耐心等我。”

  而香仪的脸上神情却骤然一变,从凄然转为冷冽,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匕,向他狠狠刺来——!

  他一惊,猝然从梦中惊醒,却讶然发现床前不远正悄悄站着一个黑影,帐内无光,灯烛已熄,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绝非汉军中人!难道是吉尔格王子苦无计策,效仿他当初派人刺杀蒙巴尔图将军之举,着人来行刺他的吗?

  他无声地一笑,一只手已经扣紧了身下的长剑。

  奇怪的是,那人只静静的站着,许久没有动,似乎犹豫不决。

  两方在黑暗中僵持着。

  突然,那人迈上一步,下定决心般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猛地刺来!

  沐静尘因为早有防范,长剑一撩,挡下这一招,那人没料到他竟然醒着,惊讶下只顾自保而不再进攻。沐静尘却凭借轻灵剑法步步紧逼。交手间,沐静尘又一次惊讶地发现这人的功夫竟是汉家路数,而且是个高手!于是身形交错间,他低问一声:“你是谁的手下?为何行刺于我?”那人也不吭声,步步后退,一不留神绊倒在一张桌子旁,沐静尘趁势一剑,将对方刺伤,那人猛一抬手,压着嗓子喝了声:“看暗器!”待沐静尘闪躲之时,他已经诈逃成功,自大帐的窗子中窜出。

  沐静尘也不去追,待有守军闻声赶来,四下寻找时,那人已经杳无踪迹了。而沐静尘回想着刚才那人的一切,一双眉早已越蹙越紧,心头犹如被重山巨石所压,再难平静。

  …… ……

  白天之战着实惨烈。因为双方都知此战重要,几乎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近身相搏。战场上狼烟四起,喊杀不断,不时有人倒下去,又有人冲上来。接连不断,连续反复,便如潮水一般的人将整个肃州团团包围。

  从白天直到晚间,天边残阳似血,暗红的天幕映得人心疼。大战也终于结束了。匈奴人被逼退军二百里,离开了大汉疆界,肃州城外除了满地的死尸之外,荒凉而萧瑟的景观即使是战胜一方的汉军仍不免有些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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