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陆小姐,你就别再问我了,这样会搞得我神经兮兮,看到你不自觉的全身发抖。”法南满脸忧愁,看到她好像看到债主,有洞就奋不顾身往洞里钻。
“你只要告诉我就好啦,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要不我请你喝两杯,够意思了吧?”她一诺千金,道上兄弟间的爽快在她身上表现无遗。
问题不在这些,而是……
身为奴仆,就有义务替主人保守秘密,随随便便就把不该说的说出去,对主人可是大大的不敬啊!
“陆小姐,请恕我无以告知,我只能告诉你,少爷是个好人,你千万别不遵守他的规矩,照着他的意思做就对了。”
陆茜娅仍不死心,要是今天没把答案找出来,她就像困在迷宫数天的白老鼠,准会焦躁地拼命撞玻璃,直到撞出个出口为止。
“既然他是个好人,那你希望他在家老是这样板着脸吗?要是能让他像在外头跟别人讲话时那种客客气气的调调,不仅是你的日子会好过些,连家里那些爷爷奶奶们,都能不必生活在恐惧中,这不是一举数得的事吗?”她不停的对法南洗脑。
她会想这么做,无疑是了解孔秧熙的本质并不坏,跟他生活了几天,他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只是脸臭了些。
每天早上,他只为她安排一堂美姿课程,让她学会如何走出优美的步伐;下午则陪她喝下午茶,吃些小点心,教她沏茶的技巧和吃茶点时该注意的细节。到了夜晚,他会像古代书僮陪着公子念书般,拿些世界名著与她分享。
基于以上种种因素,她总觉得不做些回馈,良心会过意不去。
看他对家里的“长辈”凶巴巴的,而他们还一面倒地支持他,就不难得知,这其中必有隐情。
“你……真的可以帮助少爷?”法南仍不忘回头察看一下,生怕隔墙有耳。
“这是当然的,你看我像是说着玩吗?我陆茜娅什么没有,就是正义感多到用不完,我要是怕事,就不会老是替别人出头,帮别人摆平问题了。”说到过去的丰功伟业,她整个气色全亮了起来。这分气魄,法南看了万分感动,只不过一向惟命是从的他,还是犹豫不决,微秃的头上像旧式的火车,不停冒出热浪般的蒸气。
“唉哟,你怎么这么婆妈啊?我像是那种说说就算的人吗?”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一股热情,像被用栓子堵住的温泉口,无法痛快渲泄而出。
“但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恐怕……”
“好,你若不告诉我,我就跟你家少爷说,你送来的早餐里,有一只蟑螂死在里面。”注重卫生的孔秧熙,一定不能容忍有这种恶心的事发生。“你以为要抓一只蟑螂丢进汤里是件很困难的事吗?”她要诬赖法南,多得是办法。
“万万不可啊!”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摇着头。
“那就说吧!”这招虽然有些不入流,但再解不开这个谜团,她今天又将失眠一夜。
为了好奇其中的来龙去脉,她已两个晚上没睡好,在这种情况下,威胁他是万不得已的。
“好吧,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让少爷知道是我说的喔!”法南将她拉到一株铁树的后头,神情俨如叛国的汉奸。
“知道了,快说吧!”她聚精会神,仔细听着法南娓娓道来。
当法南将一切的事和盘托出后,陆茜娅才了解孔秧熙的处境。
会有这样两极化的情绪反应,确实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意。
原来他之前和一位艺文界的朋友合伙开过一家老人院。
两人当初所拥有的共同理念,就是一半由政府补助一半私立,开设老人安养中心。
当时此举曾让他声名大噪,得到不少好评,而他对于慈善事业从来不遗余力。
一年后,着重生活品味的他,慢慢将老人院全权交由他的朋友管理,自己则继续从事他最喜爱的艺文活动。后来从一些小道消息中,他听到自己的老人院出现照顾不当与虐待的事件。甚至被当地小报批露揭发,造成轰动。
对于这件事,他当然急着找他朋友兴师问罪,这才知道因为经营期货生意失败,朋友竟动用到政府补助和善心人士的捐款,就连以自己挂名成立的基金会,也被牵拖下水。
也就是因为如此,导致人员雇用不易、设备无法更新,伙食遭大量削减,造成老人家在院内的生活水准降低,品质当然就每况愈下。
为了让老人院能继续运作,政府的补助能够继续,他只好自己先拿出一笔钱来补那缺口。
在他努力改善院内环境下,此事才渐渐平息下来,而为了减少老人院的负担,以及让行动还算方便的老人家生活不至于在空白与等待死亡中度过,他将他们带回自己家,从事一些简单的家事活动。
没想到他这项美意,反倒给自己找来不少麻烦,让本来脾气还算不错的他,一回家便失去耐性,个性也变得易怒冷淡,他虽有些后悔,但面对的可是一群老人家,打骂不得,只好忍气吞声,苦水往自己肚里吞。
在法南大致上将事情说明后,陆茜娅才明了,为何在外头斯文有礼的他,回到家后,会像跳了针的唱盘,全变了调。
“他那个朋友真是可恶,怎么可以要他负全部的责任呢?”陆茜娅胸口像有锅烧滚的开水,替孔秧熙抱着不平。
“陆小姐,你万万别有任何行动,否则,少爷一定知道是我这张大嘴巴告诉你的。”他双肩下垂,像头追不上野兔的老猎犬,满脸沮丧。
“我不会告诉你家少爷的。”但不保证她不会替他讨回这口气。
哪能坐视一个大好人吃闷亏,她决定要找个时间,好好修理孔秧熙那个朋友,也许那家伙现在正在吃香喝辣,一点还债的心意都没有,她绝对会主持正义的。
法南看她的表情时笑时怒,心中不知在盘算什么,只能祈祷她最好别自作主张,不然她真去做了什么,他的命也没了。
“陆茜娅……陆茜娅……”
孔秧熙气冲冲地跑上跑下,几个主要的房间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才不过一个礼拜,她就原形毕露了,当初那股学习的热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看在方绸阿姨的面子上,他一定把她的行李包一包,然后往窗外一丢,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综观这个礼拜以来,她的学习态度虽然有些改变,但还是有个小小的缺憾,每回她一坐在椅子上,屁股好像有几千条泥鳅在底下蠕动,痒得她坐也坐不住,不时将头往窗外探去,神游在那一棵棵如下着雪花般的油桐树下。
而他也不知哪来的里长伯热情,凡事事必躬亲,在一旁观看她学习的情况,三番两次像个唠叨的老太婆,要请来的老师们好好教导她。
现在该是她阅读世界文学史的时间,她突然不见了,几个老奴仆老骨头都快跑断,依然不见她的芳踪。
“找到了,找到了……”斯科洛从大门口缓步跑了进来,梳整好的银发因一阵寻人而显得凌乱。“她在什么地方?”要让她知道,他不会再纵容她。
“她……”斯科洛支吾难言,比手划脚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请……请少爷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跟在孔秧熙身旁的法南半句话也不敢说,谁知道那天跟陆小姐说了那么多之后,她会有什么惊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