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杨点点头,“那件事还多劳王爷福晋,硬是将马县令上呈的奏折子给拦了下来,要不然家父和整个珍馐苑,恐怕就难逃一劫了。”
端王爷望福晋对看一眼,最后还是由福晋娓娓道来,“奏摺子不是我们替你拦的,是十七格格从皇上手中硬是挡了下来。”
“十七格格?”
“所以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人家,小时候她老是想惹你生气,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百般的关心你。”福晋无奈地笑了笑。“那是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要是你懂了,今天什么误会都没有了。”
这份情还真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端王爷和福晋两人,当年帮了他们大忙,谁知道,背后的那只手,竟然会是十七格格?
如今,十七格格便咬着这一点,游说端王爷与福晋,希望他用娶她的方式,还她这份人情,纷杂的心思搅得他无所适从,他不想成为忘恩负义之人,但……又不希望辜负惜竹……
陷入两难的岳杨,脸上出现明显的旁徨,福晋心细,一眼便瞧出端倪。
“听格格说,你从江南带了个女子回来,是否真有此事?”
岳杨不想欺瞒,沉重地点了头,“没错。”
“带回京里的目的,我想不用说,也不难猜得出来。”福晋不绕圈圈,直接问道:“其实你心里头,早就有了那女子,是不是?”
“是的,福晋。”
“荒唐,你可是堂堂镶白旗的皇族,怎能与一名汉族的女子通婚,这件事你最好就此打住,要是你真胆敢这么做,就算十七格格愿意放过你,不计较过去的事,我也会将这件陈年旧事揭开来,让你知道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活该会是怎么样的下场!”端王爷气愤难平,指着岳杨的鼻头,“你是希望你父亲在西安好好颐养天年,还是要朝廷派囚车去将他押解回京,移交宗人府来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爷,别把事情搞得这么僵,岳杨他又还没说一定非娶那位汉族姑娘,事情还有情商转图余地,不是吗?”福晋充当和事佬,她要岳杨快点开口,撇清和那汉族姑娘之间的关系。
他一点也不爱十七格格,但在这种皇闱宫廷内的制度下,他必须依循祖制,迎娶他并不喜爱的女子,这点,对他相当不公平,而他更不想放弃惜竹。
“看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答案不全写在他脸上了,你别忘了皇上在出征前再三交代,一定要将十七格格的事弄妥,一旦出了差池,你我可担待得起吗?”王爷重重斥责福晋一番,最后他当机立断,下了决定,“三天后,我将在皇上的托付下,前往天坛做端阳祭天仪式,我会与十七格格在那等你,要是过了辰时你还未到,我会立即下令,让禁卫军到西安,将你父亲押送回京,并一并查封珍馐苑。”
“王爷……”
“你好自为之吧!”端王爷蟒袖一甩,愤而扬长而去。
“王爷最痛恨忘恩负义之人,你……你又怎么偏偏要犯了他的大忌呢?”福晋也是匆匆丢了一语,忙尾随端王爷脚步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珍馐苑,在外头站着的右相,见两人面色凝重离去,匆忙跑了进来,“主子,事情是不是不尽理想?”
岳杨不发一语,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低着头,踏出房门而去。
第十章
鸡呜,天光。
岳杨彻夜未眠,一直坐在惜竹床边,看着她熟睡时的小脸。
上半夜,他独自一人,在珍馐苑里里外外绕了一圈,看着这里曾经有过的繁华似锦,并且感受着以往的人声鼎沸。
他摸着每张桌子,还遥想着父亲将拿手的三色粥端到客人面前时,他那骄傲喜悦的表情,至今仍令他永难忘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惜竹房外,未将房门闩好的她,使得门板发出啪嗟啪嗟的声响,原本只想好好替她将门带上,但看她翻身时,那张熟睡的精致巧脸,他就忍不住走了进去,来到她的床边。介于恩情和爱情的他,可让他伤神了一整夜,惜竹的纯真与乐天知命的性格,一颦一笑的甜美淘气,在在都萦回于他的脑海,从在苏州城,掀开轿帘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魂就被她给摄去,一直到现在,那份瞬间的动容,至今他还是保有那股热力,丝毫未降一丁点温度。
只是那念头儿一转,想到父亲若被押解在囚车上,受尽乡亲父老的唾弃,到时珍馐苑也从此易了主,那整个岳家,恐怕就此家道中落,难以再复兴大业。
这时,突然一只小虫子飞到惜竹的鼻头附近,使得她忍不住挤挤鼻头,还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哈啾!”
一记喷嚏,使得她眼皮微微一眨, 中,一道黑糊糊的影子,竟然矗立在她床前……
“你……你是……”她突然坐直起来,等到视线稍稍恢复正常,这才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是不是今天早上要教我做什么难做的点心,必须要起个大早?”
“我是因为……”
“用不着不好意思,学徒早起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答应你到京里来好好学东西,总不能空手而回吧,到时候我才不要被整个苏州的老百姓看笑话呢!”边说她边起床,还要岳杨稍稍迥避一下,等梳妆穿戴完毕,这才走到他面前。“以后请丫环来叫我就行了,你专心处理十七格格的事要紧,我看她昨天气呼呼地离去,一定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随口一句关怀安慰的话,竟然一语成忏,而且麻烦早在昨夜里降临了。
“咦?你怎么都不说话啊?”她看他有点怪怪的。
他停了会,终于鼓起勇气,将蕴藏在胸口的一句话,很困难地挤了出来,“惜竹……过两天,我会到天坛去陪端王爷祭天,之后,我想让右相先护送你回苏州,然后结束珍馐苑在京城的营业。”
“为什么?你不是今天要重新开张吗?”恍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惜竹耳朵嗡嗡作响。
“瞧你担心成这样,我结束珍馐苑在京城的营业,是准备将它移往江南,这样也好避开十七格格的骚扰,而移往江南后,要是能和彩馔斋合并,我相信,不仅是你,你大姐也会很高兴的,不是吗!”他想了好久,才想出一个能将伤害降到最小的办法。
为了父亲,为了祖业,他心疼的必须牺牲惜竹。
在心中,他已经对惜竹说了千千万万个道歉,只希望她真能体察他一份莫可奈何的心才好。
“真的吗?你……你真的要将珍馐苑搬到江南,那……那太好了,到时候大姐她……不不,二姐和三姐都会很高兴,秋姨也会很高兴,哑叔聋嫂通通都会很高兴……”惜竹开心地环着岳杨的颈子,洁白的贝齿配上弯弯的嘴唇,真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会开心就好,这两天,你什么事都不必做,也不用跟着师傅学手艺,我只要你好好地跟在我身边,这样你明白吗?”他只想与她多点共同的回忆。
惜竹的手突然从他的后颈处滑了下来,灵动的大眼充满着无数个疑问。“这是为什么呢?到了江南,我们不是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何必一定要在这时候,两人什么也不做,光腻在一块呢?”
“这是因为……”他深深吸口长气。“这是因为以后我们就会很少上京城来,不趁这时候多带你到各处看看,岂不是白白来这么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