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欣从此每天缠着她不放,要求她帮忙串珠链、缝钮扣、缠毛线,天杀的,给她一把刀去砍人还比较容易,让她做女工,直接一枪毙了她算了。
这半个月来,方秀媚简直要被这堆针和线弄得烦死了。
龙易飞本来要踏进客房一探究竟的,但脚一抬起,却发现满地都是针线、布料、钮扣……哪里还有落脚之处。
他忍不住佩服辛欣,她居然能够找到落脚地跳过来帮他开门,果然非常人哉。
他默默地缩回脚,好奇的眼光对向辛欣。「妳……这是新游戏吗?」
她天真地摇头,单纯的性子连谎话都不会说。「我在练习做娃娃的衣服啊!」
「啊!」他张大了嘴。一个连笔都拿不稳的人,却要拿针线做衣服,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已经做好一套了喔!」偏偏她居然还能有成品出来。「我拿给你看。」她兴奋地一蹦两跳地回到客房里,从床上一堆杂物中翻出一件……目测像是洋装的东西递到他手上。
这回龙易飞是真的佩服她了,她平时动作不是很俐落,却能在这样机关重重的地方来去自如,果然本事非凡啊!
可是她的手艺嘛……龙易飞瞧着那件洋装,得承认一件事,洋装的制作者拥有不俗的品味,由塑胶珍珠、彩钻和缎带、蕾丝组成的洋装十足贵气,削肩的衣领下是圆圆的大蓬裙,上头缀满蝴蝶结,既性感,又带了一点点无邪的味道。
衣服的设计感十足,就是手工太差,衣袖左右不等长,裙襬也揪成一团,珍珠串得一高一低,彩钻和亮片也钉得乱七八糟。
原来她半个月没去找他讲故事,就是在搞这玩意儿,而弄出来的成品……他忍不住怀念起「辛欣」昔年的巧手。
那时她虽然穷,用不起太好的材料,所有的作品都是纸黏土做的,但她的手艺真是巧啊!
她做的娃娃屋,一砖一瓦俨然天成,便宜的纸黏土一经过她的手,可以幻化出千姿百态,古董椅、花瓶、珠宝箱、宝剑、盔甲、仪杖……她什么东西都会做,唯妙唯肖。
可怜现在她却连件衣裳都做得不堪入目。
「小欣。」他捉起她的手,这才发现那指上、掌间的点点红痕,伤口细碎,却多到数都数不清。这该是针刺、刀割的伤痕吧?
「很疼吧?」他捧起她的手,一一抚过那淡淡的伤口,心头揪起。
「不会啊!」
「这么多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他瞧得心都痛了。
「真的不疼。」她是不会说谎的。在做这件洋装的时候,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解放了,心情十分地愉悦,又怎会在乎这小小的伤口?
他却以为她在逞强。「别再做了。」他轻吻着她的手。「看妳的手变成这样,我很不舍。」
「可是我真的不疼耶!」尤其在洋装完成的时候,看着成品,她只感到快乐,半丝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你看看我做的洋装,很漂亮吧?方姊也说我很厉害,第一次做就能有这种成绩,可以给你的娃娃穿,把娃娃打扮得像公主一样美丽。」
方秀媚会说她厉害,是因为方秀媚不清楚过去的辛欣,那时她的手艺才真的称得上巧夺天工。至于现在……「小欣,别勉强自己。看,妳的手都是针孔,有的到现在都还在流血,妳根本不适合做这些东西,别做了。」她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她再添新伤。
「我怎么会不适合做这些东西?你说过我以前很会做这些手工活的。」他雕刻、她修饰,两人合作无间完成的作品,还曾经在美国的艺廊造成一股小小的旋风呢!这个故事她听过十几遍,连他俩在美国总共联手完成几件作品,她都一一记在笔记本里,如今都背熟了。
既然是她以前会做的东西,为何现在却变得不适合去做了?她实在不懂。
「小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留连过去并没有意义,现在妳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妳……」他不舍地抚过她掌间一条疤。「妳这样逞强对身体并不好,听话,别再勉强自己了,好好调养身体好吗?」
他的怜惜让她感动,但不知为何,她心口仍是沉甸甸的,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在蔓延。
「小欣乖,听话好不好?」他温言柔语地劝慰她。
她觉得她再坚持下去,就实在太对不起他的关怀了。可她还是一肚子疑惑,双唇蠕动半晌,终究忍不住问出口:「阿飞,我做的洋装是不是很丑?」
他愣了一下,这洋装丑吗?他摇头。「不,它不丑。」只是手工太差,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重伤未愈,手指肌肉的协调性不佳,自然做不出精巧的东西。
不过她天生的美感却没有丝毫的消减,她仍是设计出一件很美的作品。
她低头看着那件洋装,想着他的话。
他说洋装不丑……但她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出来,他也不觉得洋装漂亮。
她努力了半个月,明明已经费尽心思了啊!为什么还是做不到?
过去的「辛欣」是个心灵手巧的聪明女孩,她曾经感到无比骄傲,因为知道健康的自己是一个很棒、很厉害的人。
可如今,健康已远离她。从无数次的复健、回诊中她了解到,自己能保住性命已是奇迹,要再恢复到过去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的她,恐怕已是下半辈子所能拥有的最佳状态了。
可这样的她,却与龙易飞心目中的「辛欣」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虽然他一直强调,不管是怎么样的辛欣他都喜欢。
然而,她还是辛欣吗?没有了聪明的脑袋、灵巧的手脚,她还是当年那个让龙易飞魂萦梦牵的女人吗?
她越来越感到迷茫,不是「辛欣」的辛欣,不能成为龙易飞心中真正的爱人吧?
但他们已经结婚,她当定了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有夫妻之情,却无夫妻之爱,那又算是什么关系?
该死!头好痛。她的脑袋为什么这么不好,什么东西都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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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的寒流好像是假的一样,匆匆冷过一星期,让玉山飘下一层薄薄的雪花。
然后,太阳高高挂起,冬天的脚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夏天则蛮横地迫走了春季,提早散发出它炽热的威严。
辛欣看着头顶大大的太阳,出去散步、逛街的热情犹未改变,但要她穿长袖外套、长裤加布鞋就让人却步了。
「好热耶!」她苦着一张脸。「不可以穿短袖吗?」她看着龙易飞身上的短袖T恤,好羡慕啊!
「小欣乖,太阳大,妳不穿外套很容易啊黑的,妳不怕晒出斑来吗?」他以为女性都爱美,用这一招哄她绝对行。
但辛欣不是一般女性啊!现在她连怎么当个正常女人都不懂,更遑论与她谈晒不晒黑的问题了。
「不怕。」她爽快地摇头,就要脱下外套。
「不能脱。」起码在她一身狰狞的伤疤未经整型手术淡化前,不宜展露在外人眼前吓人的。
「为什么?我又不怕晒出斑。」她快热死了。
「但是……」他搜索枯肠,良久,灵机一动。「会晒伤啊!想一想,妳的伤才好多久?万一又晒伤了,可能又要回医院长住喔!」
「不过是晒一点太阳,不会这么严重吧?」她不太相信。「而且,你也没穿长袖啊!你怎么不伯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