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刚才被他拉过的手,那掌心还是依然温热,她以为经过昨天,他会当真做出绑架者的姿态,那她还可以恢复伶牙俐齿挑战他,但他这样反而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都不合胃口?”抬头对上她注视自己的幽眸,段卫凡朝她挑眉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直接问出心底的疑问。
一向她都是独立自主的,自从十五岁那年,她拿到老东西失手的东西后,她就再也没有听从或依靠过谁,对他,她也不想例外,她和他只是贼和凯子,肉票和黑道的关系,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也不想去想,不敢去想。
对上她直视的目光,缩小的瞳孔里映著的不是她的严肃,在他看来是害怕。虽谈不上阅人无数,但是贪婪和害怕的眼神他见过太多,而此时她眼中闪烁不定的,他敢确定就是后者,至于害怕什么,他就不确定了。
看他轻轻地放下手中刀叉,优雅的用餐巾擦净嘴角,而后再次和她对视,他的眼中带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和无奈,而他开口前的那声短短的叹息,让她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
“你要问的是什么?是为什么绑你,还是为什么带你去买那么多花花绿绿的衣服?又或者为什么还要再还你黑和白?”
将问题一一抛回给她,捕捉到她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失措,带著淡淡的笑容和一贯的漫不经心,段卫凡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经过昨天的争吵,他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所谓的颜色了,从昨晚直到刚才,他一直望著窗外灰色的天空,心中不停的挣扎,直到她从那扇门后走出来,穿著那件淡淡柔和的水红色连身裙走进他的视线,他就再也没办法让自己做到只要曾经拥有了。
他要的是天长地久。
没想到他的为什么比自己想到的还多,暗暗轻咬下唇,廖采凝微微地将倔强目光,从他的眸子下移到餐盘中的火腿煎蛋。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她因为偷了他的珍珠才被绑起来,因为他讨厌她衣柜里仅有的黑白,所以才替她买那些衣服,因为她神经的发动了一场异常糟糕的混战,所以他才还给她后来的那些黑白色衣服,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昨天说对了,我是色盲。”
没等到她的回答,段卫凡轻轻地冒出这句。
见她红肿的水眸瞬间充满了惊异,这使得他的眼中微微漾上笑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时──”
她以为他这么说是因为在意自己昨晚的口不择言,廖采凝无措的想要解释,是因为他的眼神里有受伤的淡色。
“我天生色盲,只能看到黑和白。”
没让她的解释继续,段卫凡陈述事实,将自己极欲隐藏的秘密摊开在她面前。曾经这是他最在意也是最被别人在意的地方,但是对她,他好像并不觉得在意,因为在她面前他不是色盲,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找到原因,但是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
瞪著他眼中的淡然和认真,廖采凝只有目瞪口呆。
天生色盲没什么了不起,比这悲惨千百倍的人她都见过,但是,为什么望著他眼中的淡然和那抹属于自己的红色身影,她竟然会感觉到心酸?
脑中猛地闪现每一次见他的回忆,黑暗中他幽亮的犀利目光,蹲在她身前抬起头望向她的那一刹那,他眼中那抹让她心动的唯一,她穿著粉红色被他注视的那种窘然,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让她为之心悸……却没想到,他看到的竟然全部都是黑和白。
不忍的将眼睛紧紧闭上,廖采凝感觉到一股不再陌生的热潮涌上她的眼眶,刺痛她已然脆弱的眼部神经。为什么从昨晚起,她荒废已久的泪腺竟然这么发达起来了?
望著她紧紧闭上的眼睛,段卫凡柔柔地牵起嘴角。她的表情好像他养了十几年的杜宾,每当他和它两两对视的时候,它都会不忍的闭上眼睛,可能是不忍心透过他,看到自己的世界是多么贫乏单调。
“你穿这件水红色衣服很漂亮。”
不再让她对自己的同情氾滥,段卫凡开口赞赏她。如果他没记错,昨天那个店员说,这是水红色的衣服。
“谢谢。”
听到他的话,她收回失散的神绪,睁开眼,直觉的回以一声谢。
“你怎么知道这是水红色?”
即使她万分不愿意想太多,但是对上他眼中淡淡的微笑,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上当受骗了。
“只能说你是特别的,我可以看到在你身上的颜色,你能想像黑白的世界中,唯独你有颜色的感觉吗?”
知道这很荒谬,也许她根本不会相信,毕竟最初连他都不敢相信,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他也相信这句话了。
“告诉我,这句话的可信度是多少?百分之百还是零?”
廖采凝望著他,努力的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到丝毫的计算,但是,没有以往的那种戏弄,反而是淡淡的忧伤。为什么他明明就在笑,而她却总能看到那些忧伤的部份?还是她老眼昏花,神经有问题了?
“百分之百,如果你不信,当我说笑也没关系。”轻轻抿起嘴角,将她眼中的怀疑和困惑尽收眼底,他端起咖啡悠哉的啜了一口,轻松得像刚才说的话只是个笑话。
然而,廖采凝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老眼昏花、神经大条了,要不然就是被他下过蛊,上了那么多次当的她,此刻竟然选择相信他。
只因为大脑自主的选择靠向他那边,只因为这么想她的心情会好很多,只因为相信他眼中那抹微弱的期望。
没再开口的低头吃早餐,咀嚼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她开始思考这趟旅程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著什么?
第五章
从那顿早餐之后,他们之间有些不同了,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出来。他对她还是一贯的笑里藏刀、深藏不露,几天相处下来,除了知道他姓段,名字里有一个卫斯理的卫字,她连他全名都还不清楚,他也没告诉过她,或许是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她对他的感觉也变了,她不得不承认,那顿早餐彻底让她对他卸下了心房,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毕竟两人现在是敌对立场,虽然总统套房的款待无可挑剔,但他是敌是友,她依旧茫然无头绪。
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总统套房一住就住到现在,似乎没有期限;还有出入的高级房车,以及形同虚设但仍架式十足的随扈……这个叫卫的男人肯定不是普通角色,商人也不像,她可没见过这么悠闲的商人,况且她还亲手摸过他那贴身保镖衣侧里的枪。
望著伫立在书房门口的那个老实保镖,廖采凝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扫瞄一番,怎么也不觉得长著一张忠厚老实国字脸的他是混黑道的。
那么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发邮件给她的人,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大堆疑问涌上脑海,让廖采凝有些烦躁的想抓头发。可能是职业病犯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动手”了,手指头有些不听使唤的想乱动,这间总统套房里值得动手的东西很多,光墙上那幅张大千的字画在黑市至少值百万以上,但是无奈的就在于,要拿下是举手之劳,可是要转手就如登天之难,她现在是被豢养在羊圈里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