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她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事?」叶海旭冲进厨房。
「我快死了啦,」
叶海旭瞧见她的伤口,神色一凝,立刻拉出这个麻烦精。「快,按住伤口。」
「不能按,里面有碎玻璃,要是玻璃跑到血管,我死的更快啦!」
「把妳的手举高,比心脏还高。」黄秀桦急着出主意。
伍忆铃马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呜,我不想死呀!」
「举右手就好了。」黄秀桦又急又好笑。「对,这样血才不会一直流。海旭,快送忆铃去急诊。」
叶海旭找出一个纸盒,掏出里头的毛巾,快速裹起,护住伤口。
「喂,这是死人的毛巾。」伍忆铃即使吓得脸色苍白,仍不忘发表意见。「使用之前应该要过水,不然会带晦气。」
这女人实在够了!叶海旭扔开印着「奠」字的纸盒,没好气地说:「妳再啰嗦,待会儿就变成死人了。」
伍忆铃闭了嘴,以左手捧住包成一大卷的右手腕,感觉阵阵撕裂的剌痛,又感觉玻璃碎片正沿着血管,快速地向她的心脏逼近……
霉星高照,坏运当头,本年度最佳「霉女」,她当之无愧!
「哇呜!」
新愁旧怨一古脑儿涌上,她当着两个还不是很熟悉的「同事」面前,再也难以抑下满腹哀怨,眼泪似流水,哗啦啦流个不停了。
第二章
认识这个女人还不到三个钟头,叶海旭的平静生活已然风云变色,天地无光。
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办公室,闲闲地听音乐、看晚报,整理一下传真国外的电文,然后散步买个便当回家,再静静地度过一个晚上……
但是此刻,他却在医院的急诊室陪这个聒噪的女人!
「医生,你确定把玻璃清出来了吗?要是没有清干净,造成后遗症,这叫做医疗疏失……」
伍忆铃躺在推床上,正让医生抓着右手腕缝合伤口。她不敢看缝补的动作,只好望着天花板,带着哭音,滔滔不绝地说话。
医生的表情藏在口罩后面,他冷冷地说:「我都说没有玻璃屑了,妳是单纯的割伤,没有伤到神经,也没割到血管。」
「没有玻璃屑吗?怎么我觉得痛痛的?」
「等麻药退了,妳会更痛。」
医生不说还好,一说她又打心底痛了起来,脸色再度刷成惨白。
「小姐,请妳不要『皮皮挫』,我很难缝耶!」医生皱着眉头。「先生,请你把她按好。」
叶海旭不得不按住伍忆铃的肩头,命令道:「妳别乱动。」
「我没动啊,这是自主神经颤动,我没办法控制。」她的眼神十分凄苦。
叶海旭不经意接触到她的目光,这才发现她不是欧巴桑。
鹅蛋脸,眉清目秀,一双灵活大眼好象会说话,滴溜溜转得他心脏突地一跳。
如果她不讲话,看起来就是一个文静甜美的女孩子;然而领教过她的聒噪,又在出租车上见识到她嚎啕大哭的丑态,即使她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对她也没什么幻想空间了。
「喂,妳还在抖?」他又拍拍她的肩头。
「人家怕,就是会抖啊!」
「别怕啦!」他很想用力拍她的头,但还是克制地再拍拍她的肩头,凉凉地说:「妳没有大出血,死不了了。」
「万一我得了破伤风怎么办?」伍忆铃依然忧心仲仲。
医生插嘴说:「刚刚打过预防针了,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我已经感染细菌了……糟了!」伍忆铃瞪大眼睛,望向她的新雇主。「董事长,你今天就得给我办劳保健保!健保本来就不能中断的,如果医生没给我治好,以后右手报废了,我可以用劳保请领伤残给付;万一我不幸死掉了,你一定要记得通知我阿母,叫她申请死亡给付,聊表我最后的一点孝心。对了,我们公司有没有员工保险?保险日也要从今日起算,我是在公司受伤的,这叫做因公殉职……」
「妳讲完了吗?」叶海旭绷紧一张俊睑。
「还没有,不晓得今天要不要住院,你得回去帮我拿衣服、拖鞋……」
「小姐。」医生在口罩后面噗噗笑了几声。「妳不用住院,我缝好了,记得不要碰水,一个星期后挂外科门诊拆线。」
「这么快?不需要留院观察吗?」
「小姐,妳精力充沛,细菌全被妳杀光了,拿消炎药回家吃就好。」
伍忆铃举起缠满纱布的右手腕,翻来覆去瞧着。「医生,你缝得好不好看啊?会不会留下疤痕?」
「疤痕是一定会留下的,唉!年轻人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妳这么活泼,看不出来会割腕自杀……」
「我不是割腕自杀啦!」伍忆铃立刻抗议。
「她会自杀才怪!」叶海旭也立刻下结论。
「好!好!反正是小姐力气大,以后别再摸破玻璃杯了。」医生笑得很开心,难得急诊室来了这么聒噪有趣的病人啊。
「我要起来。」医生一走,伍忆铃按着床板想要坐起来,右手稍微用了力,又哼哼哎哎地软下身子。「爬不起来。」
叶海旭好人当到底,只好俯身楼起她的身子,不耐烦地说:「这样起来了吧?」
「你借我靠靠,我失血过多,头昏眼花……」伍忆铃的确有些头昏,顺势靠到那个宽阔的胸膛上。
叶海旭站得笔直,往下瞪住她的短发,她就这么明目张胆吃他的豆腐﹖
「妳流的血还不够捐血一袋、救人一命。」
「这么少吗?」伍忆铃情绪松懈下来,喃喃地说:「我可能是吓昏了,我以为我会死掉,可是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要认真活着,而且要活得比那家伙更精采,叫他看看,没有他我一样活得下去,他不要我,是他没福气……」
「妳在说什么?该走了。」也许那个不要她的男人是有福的。
「都是你的杯子不好。」她抬起头,怔怔地看他。
「什么?」
「你买的杯杯品质不好,我才稍微出力,就被我捏破了。」
「杯子不是我买的,那是股东会纪念品。」
伍忆铃的力气回来了,她睁亮眼睛。「是哪家公司这么夭寿啊?竟敢拿这种劣货当纪念品送股东?我要写信去骂他们!对了,我还要向消基会投诉,要他们呼吁民众,不要贪小便宜,免费的东西不一定是好的,这里就有血淋淋的见证,我可以出面控诉……」
「妳有完没完?」叶海旭很想掩住她的嘴。「妳再叽哩呱啦说下去,我会被妳的口水淹死。」
「董事长,拜托你不要在我上面喷口水,好吗?」
「谁叫妳靠到我身上?」
「不靠了。」伍忆铃慌张坐直。她犯花痴了呀?怎会紧紧黏在姓叶的胸膛上﹖
「小姐,请妳不要占床位,赶快去批价领药。」护土小姐拿过一张批价单,顺便赶人。
「我来。」叶海旭接过单子。
「我来啦!」伍忆铃忙着抢单子。
「妳受了伤,力气还是很大喔?」他不让她拍,大跨步去找批价柜台。
「等等啊,董事长!」她赶紧套上鞋子,抓了包包,拼命在后面追赶。「健保卡还在我这边,你不要走那么快嘛!哎哟,我血糖降低,又要昏了……」
「妳还好吧?」叶海旭不得不停下脚步,更不得不「好心」扶她。
「没事。」伍忆铃握住他的手臂,闭起眼睛,稍事休息。怎么……全身软绵绵地,又不听指挥往他身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