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关了计算机准备回家吧。」方谦义起身收拾他桌上的零嘴点心。「我顺路送你回去。」
「谢谢副理,我搭公车。」杜美妙飞也似地关机,心脏乱跳。
「又想去动物园看猴子吗?」
「人家……人家上次搭错车嘛!」
「你等我关门,待会儿一起走……」
「副理,我走了,晚安!」杜美妙跳了起来,冲到外面的办公桌,抓起包包,立刻就跑出大门。
她不能再面对方谦义了,她不断地说服自己,对!只是偶像崇拜的心理而已,方谦义正是她事业目标的偶像,所以她崇拜他、尊敬他、信任他、仰慕他。
只是偶像崇拜而已、偶像崇拜而已、偶像崇拜而已……快逃啊!
「喂!」她跑得还真快!方谦义本想追到电梯,但还是停下脚步。
男主管穷追自己的女部属,这算什么嘛!
今晚他们「聊」得挺愉快的,只是有些意犹未尽。他本想多问她一些话,多了解她一点,她却不给他机会。
拿了她吃剩的乖乖,他坐回椅上,慢慢地咀嚼起来。
这个晚上还真是有点甜呢。
第四章
大学附近的夜市里,「福气面店」的客人结帐离去。
杜美妙坐在角落桌边看书,立刻起身清理桌子,拿着碗盘到水槽清洗。
「妙妙,放着就好,去睡觉了。」杜福气又忙着下面招呼客人。
「爸,我洗完就去睡。」
「福气啊!给妙妙煮碗猪肝面。」老板娘曾美丽心疼女儿的贴心,每晚总是要喂美妙吃一碗消夜。
「妈,不要啦!我越吃越肥了。」
「你呀,去上班以后变瘦了,还比念书的时候更用功,今天你们副理又给你出作业了吗?」曾美丽望向桌上那本英文商业周刊。
「没有啦,是我自己在补充专业常识。」杜美妙抹了抹湿淋淋的双手,坐回角落的桌子。「我要好好努力,再过十五年,就可以当副理了。」
「女孩子当什么副理!早点找个好老公嫁掉,妈妈才放心。」曾美丽看看店面还算清闲,也就陪女儿坐了下来。
「妈,现在女生都当董事长、总经理了,当副理只是一个小志愿。」
「你妈妈就是家里的董事长啊!」杜福气笑咪咪地送上猪肝面,圆胖的脸蛋配上滚圆的身子,一脸福气相,幸好两个女儿都不像他那么圆。
「爸,准备收摊了?」
「差不多了。满满呢?」
曾美丽笑说:「满满打电话回来,说她同学失恋了,需要人家安慰,所以她要留在宿舍陪同学。」
「喔。」杜福气点点头,女儿们─向「鸡婆」,这─点倒很像他。
杜美妙吃着面条,望向爸爸圆滚滚的背影,眼睛被面汤的热气蒸得湿湿的。她长这 么大了,还能让爸妈宠着,实在是非常幸福。
「妈,你当初为什么会嫁给爸爸?」幸福时刻就要聊幸福事了。
「哎哟!三八囝仔,你问几百遍了。」
「妈,人家喜欢听嘛!」
曾美丽望向自己的老公,嘴角扬起满足的微笑,「你爸爸老实,妈妈更老实,才高商毕业,就被你爸爸骗了。」
「呵呵,看不出老实的爸爸,还会拐十八岁的妈妈呀!」
「对呀!那时候你爸爸三十岁了,又长得老气,你阿公以为他四十岁,气得要找他打架,后来看了他的身份证,又知道他在开公司,这才放心把女儿嫁给他。」
「妈妈真是没社会经验,第一个工作就被老板追定。」母女俩总是爱讲这段陈年旧事,乐此不疲。
「没办法啦!谁叫你爸爸对我很好?每天拐我去吃饭,还一直说要照顾我,害我就喜欢他了。」曾美丽绽出青春的神采。
「妈妈不会觉得和爸爸年纪相差很大吗?」
「一开始会啊!后来相处久了,就忘记他年纪比我大了,有时候还觉得他比我不懂事哩。」
「后来爸爸被倒帐,天天躲债主,妈妈不怨爸吗?」杜美妙小心问着。
「妙妙,你长大了,你以前不会问这个问题的。」曾美丽以深思的神色注视努力吃面的女儿。
「我是在想,妈妈好象真的很爱爸爸,无怨无悔……」
「三八妙妙。」曾美丽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发,「妈妈又不是在演爱情电影。说妈妈不怨是骗人的,别人做生意都没事,为什么我们就被合伙人卷钱跑掉了?可是怪你爸爸也没用啊,我和你爸爸是夫妻,就要一起面对这个问题。」
「所以说,爸爸妈妈很相爱了?」
「爸爸妈妈不相爱,你们两个从哪里跑出来的?」
「嘻!」
「三八查某囝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曾美丽捏捏女儿的脸。
「我哪有啊?」杜美妙呼噜噜吸下面条,「我每次和男生出去,都会向你们报告啊 。」
「有喜欢的就带回来,让妈妈监定。」
「没有啦!」
看到自己的父母相亲相爱,真好!年龄、外貌、财富、地位都不是爱情的必要条件 ,真正的条件在于两颗互相认同的心吧?
但只有她一方的一厢情愿,又怎能得到对方的认同呢?
杜美妙心头一惊,为突如其来的想法差点噎到住,一块猪肝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如同她那分说不出的情感。
为什么?脑子又浮现出那张有一个酒窝的冷面孔?
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她只是偶像崇拜而已!
可是……她看到他就想躲──只看过偶像躲歌迷,没听说歌迷躲偶像啊!
她躲他,不是怕挨骂,而是想躲开那对咄咄逼人、又带点忧郁的眼睛,仿佛在他冷中带热的眼眸里,总能一再地勾动她莫名的心悸。
再说,她可以把刘德华的海报贴在房中,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贴上方谦义的照片啊!
方谦义!天!完了!她喜欢他?!
曾美丽看着女儿越吃越红的脸蛋,越看越奇怪,终于拉开嗓门问道:「福气啊!你是不是在猪肝面放辣椒?」
*-*-*
十二月初冬,细细冷雨扑打在玻璃帷幕上,为办公大楼涂抹一层薄薄的寒意 。
方谦义一点也不冷,他焦躁地望向门外那张空办公桌。
小女孩到底跑哪里去了?从两点到三点半,她至少失踪一个半钟头了,没有告知,没有假单,对于一向负责尽职的她,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他当然可以向丁东强问明她的去向,但他不想拿这种「小事」让丁东强泉作为话柄,天知道丁东强在公司讲了他多少闲言闲语。
方谦义试图静下心来看公文,但他还是一再地抬起头来,以为会看到一头卷曲头发的她。
他很习惯视线里有她的存在。有时候,她埋首作帐、写报告﹔有时候,她手舞足蹈地讲电话杀价﹔有时候,她像只穿梭大办公室的蝴蝶,忙着送公文、倒茶、看汇率、印报表,翩翩飞舞着,也飞进他的眼里。
曾几何时,她成了他眼里不可或缺的一景?
「方副理,急事,你赶快签支票。」丁东强拿着一张支票进来。
「三点半了,签什么支票?」大大的桌面上,躺着一张两百万的空白背书支票,还 注明是领现。方谦义睑色更冷了,「谁要领两百万现金?」
「方副理,你先盖章,我们赶着调头寸!」丁东强催着。
「财务课没有出传票,我为什么要盖章?」
丁东强急着说:「曼芝待会儿就做传票。现在已经三点半,没办法汇款,我们要赶快从大利银行搬两百万现金到火星银行,不然火星银行的支存帐户就跳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