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找到她、画她,就能恢复成过去的自己吧!这是隐藏在凌霄内心深处的想法,也是他的期望,只是,她到底在哪里呢?
就在这个时候,凌霄听到身后传来细小的脚步声,他轻叹一声,心里猜想一定是某个从宴会里出来寻他的人,要不然,就是魏府的仆役又奉命来服侍他了。
凌霄漫不经心地回头,直觉想开口打发对方走,但在看清楚来者的那一瞬间,凌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夜空下、月影稀薄的小径上,站著一名身穿黄衫、容貌秀丽的少女,她没有开口,只是睁著一双如诉如慕、天真又复杂的眼瞳,专注的、仰慕的、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凉亭里的凌霄。
黄衫少女?!终于,找到她了!
第四章
夜风轻拂,站在小径上的黄衫少女衣袂飘飘,在银月流泄下的光晕点点映照下,那一双眼瞳宛如秋水般明亮澄澈。
凌霄起身,不由自主地向她走了过去,甚至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心中呐喊著,这次绝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那张困扰自己多日、盘据自己思绪多日的脸庞就近在眼前,近得一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的时候,凌霄停下了脚步,强迫自己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躬身道:“在下凌霄,敢问姑娘芳名?”
听见他的问题,黄衫少女微微一愣,明亮的眼瞳里闪过了错愕、还有浓烈的失望,最后只是敛下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凌霄并没有忽略她眼中情绪的变化,他和她未曾相识,但不知这少女眼中的失落与失望从何而来。
“姑娘似乎识得在下,凌某却不知道姑娘是哪位,这好像有点不公平。”不管在市集、或是在魏府相遇,这黄衫少女始终以一种复杂而倾慕的目光看著自己,再加上她现在眼底的失落,凌霄猜想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黄衫少女轻轻颔首,说道:“我知道你,你是名满京城的画师。”
少女的声音十分清柔、颔首坦承,但她诚实的坦白却让凌霄心中十分不快。
她确实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分,这么说,这几次的相逢根本是她刻意制造的,刻意神秘的出现、刻意想引起他的注意。
一想起连著几日扰乱自己心情的,居然是出自这少女细心而缜密的计画,凌霄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厌恶。
“姑娘既然知道凌某,又刻意三番两次出现在我面前,意欲何为?”再次开口时,凌霄的口气已经多了分轻蔑。“难道你也想找我画像?”
站在自己眼前的黄衫少女,虽然有著让他挥笔的强烈冲动,但从她的衣著上看来,并非官家千金或是富有人家,想必她没什么钱,所以才会想以这种方式引他注意吧!
“我不想。”黄衫少女摇了摇头,抬头直视凌霄。
“你不想?”这下子换凌霄错愕了。如果她不是想画画像,那么刻意制造机会接近自己做什么?
少女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抬起头再次看著凌霄,许久都不说话,忽然微微一笑:“让名满京城的第一画师动笔,需要付出好大的代价,要很多很多的金子,还得付出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不想。”
明明她说的是事实,但是当这些实话从这少女口中说出的时候,凌霄却像是被人狠狠赏了一个巴掌。
但真正可恨的是,即便知道她是怀抱著目的接近自己,即便她说了不想画画像,但他还是想画她,想画下她独一无二、似天真又世故的容颜。
“若是……我不收酬金,也不索取其他代价,姑娘是否愿意让凌某画画像?”话说出口后,凌霄才知道自己真的这么傲了。
他知道此话一出,就亲自打破了自己过去的规矩。而这一切,居然只为了画一名少女?但他不在乎,因为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若是不画她,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原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会让少女欣喜若狂、改变主意,但少女依旧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凌霄疑问。
“如果没有酬金、也不索取其他代价,京城第一画师是不可能画出女人的画像。”黄衫少女淡淡开口。明明是讽刺凌霄的言语,但她语气中确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你是什么意思?”少女的言语刺伤了凌霄。
“我只是说了一件你我心里都明白的事情。”她再次轻轻叹了口气,旋过身打算离开了。
“等等!”凌霄心里充斥著一堆矛盾的渴望:想画她的渴望,想斥责她言语荒唐的渴望,想请她留下的渴望,以及想证明她看错自己的渴望……所以,他再次开口喊住了少女。
“姑娘,凌某刚才所说的是真的。”凌霄再次重申。“如果姑娘愿意让凌霄画画像,凌霄绝对不收任何酬金,也不会要求姑娘付出其他代价,姑娘只需要……让我画你就可以了。”
说到最后一句,那已经是放下京城第一画师的尊严所做出的保证了。
“凌画师,我很感谢你的心意。”黄衫少女回首,澄澈的眼瞳中依旧写满了思慕仰慕之情,但却有一股更巨大的悲伤盈满了她的黑瞳。“你不明白,你画不出来的……”
连续两次的拒绝,再加上她对他画技的质疑,就算凌霄原本再怎么渴望画她现在也只充斥著对她的浓烈怒意。
“那你故意在我四周晃来晃去是什么意思?”凌吞愤怒地质问。“这样作弄人很有趣是不是?”
少女身子一顿,好半晌后才回头,对凌霁露出一抹融合了歉意和自责的凄楚笑容说道:“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是想看看你……但是我只看到了京城第一画师,很抱歉,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扔下这样一句话后,黄衫少女加快脚步,身影不一会就完全消失了。
一直到少女的身形再也看不见了,凌霄伸手用力槌向凉亭的桌子,宣泄他无从发作的怒气。
该死的女人!她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拒绝他?!不单是拒绝,还彻底质疑他,居然一口咬定他无法画她!
哼!该死!他一定会证明她是错的,他凌霄是京城第一画师,只要他想画某个女人,一定会将她完美地呈现在画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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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距离绢布不过毫米的距离,却始终无法落下,而画室的地上,早已散落了无数张丢弃、撕毁的绢布,上面画的都是同一名女子:身穿普通的衣裳,发饰也很简单,不管是站立的姿势、坐著的姿势,倚著柳树的姿势,都仅有大致的轮廓,而每张画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脸部一片空白。
“啪”的一声,凌霄将手上的毛笔使劲甩到了地上,跟著伸手将画架上的绢布用力扯下,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他已经将自己关在画室两天两夜了,但始终无法完成自己想做的,将那名黄衫少女画出来。
画不出来!
明明那少女的容颜,就像是烙印在自己脑海里那样的深刻,但他怎么就是无法将她确切的容貌画下—每一次要动笔画她五官的时候,少女在他脑海中的影像,就像是突然将石子投入湖水那样,瞬间将湖面上清晰的画面全赶走了。
你昼不出来的……少女的悠悠细语,像是诅咒一样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