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不想,他放下她虚弱的身子,就要往门外冲。“我去剖了心肝给你!”
“鹤群……”她泪流满面,微笑仍然没有褪去。“傻师侄,你剖了心肝,死掉了,留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啊?”
凌鹤群陡地凝住脚步,心如锥刺,回首相看,两人尽是泪眼渺渺,看不清前路,也看不到未来。
“算了吧,鹤群。”柳湘湘想从枕上爬起,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泪水。“我知道你的心,就够了。”
“不够!”凌鹤群挥掉泪水,大声有力地道:“我凌鹤群只娶柳湘湘为妻,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鹤群……”
情深,不舍,惟有泪千行。
“湘湘,你不要哭,我去找太师父。”他抄起了桌上的长剑,喊道:“少观、少观!快进来照顾你大姐。”
门外的柳氏父子早就把房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柳少观立刻冲了进去。
午后的深山起了浓雾,屋外一片白茫茫,参天古树隐藏在雾气之中,没有端午的烈日高照,反而像是萧瑟的冬天。
望看白雾朦胧的四周,凌鹤群气急败坏地大叫:“太师父,您在哪里?”
“他在那个坑里面。”柳伯渊为他指点。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坟坑边,见到上头盖了一块木板,大脚一踢。“太师父,别装死了!您今天不救爱徒,徒孙我就跟她一块儿死。”
丁汉唐挺尸般地跳了起来。“你也学人家生死相许啊?别闹了,凌家才你这只小公鹤,太师父虽然年老糊涂,倒是还记得你要传宗接代呢!死不得!死不得!”
“我如果要传宗接代,也只要湘湘为我生儿子,其余免谈!”
“咦?湘湘是我的徒儿,你是我的徒孙,这辈分上好像有问题……”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凌鹤群将长剑脱鞘,倒转剑柄给丁汉唐。“快!太师父,快救湘湘!”
丁汉唐跳开一步,瞪大了眼。“吓!你要做什么?”
“割了我的心肝啊!”
“凌公子!”柳伯渊抢上前道:“你不要做傻事,我们湘湘万万承受不起。”
凌鹤群目光坚定,全身血流全冲上了脑门。“湘湘活了十八年,成天关在房里,她一直没有好好活过,而我活了二十六年,大江南北走过,奇人怪事看过,我活得够了,我折寿给她,让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有什么不对?”
“不行!”柳伯渊想抢下他的长剑,却被他避了开去。“你做这种傻事,教她如何独活?”
“只要您当爹爹的疼她,叫她的后娘也要照顾她,还有弟弟们多陪伴姐姐,她一样可以活下去。”
“你说要娶我们湘湘,你死了,谁来娶她?”
“我……”凌鹤群一时语塞,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鹤群,不要这样啊!”柳湘湘让柳少观扶着,站在门边,泪如雨下。
凌鹤群望着瘦弱的她,心头剜如刀割,疯狂地喊道:“我不能看到你受苦,你受苦,我的心也痛啊!”
“我死了,就不受苦了……”
“如果你死了,我还留这心肝做什么?都掏空了!掏空了啊!”
连日来的疲累担忧让凌鹤群再也无法冷静,他大声嚷完,突然激动地挥舞长剑,反手就要划上自己的胸膛。
“笨徒孙!”说时迟,那时快,丁汉唐衣袖一挥,立即把致命的长剑震了开去,连带也把凌鹤群荡开数步之远,一跤跌坐在地上。
“凌鹤!”柳湘湘扑了过去,摔倒在凌鹤群的怀中,放声大哭。“你别做傻事啊!”
“湘湘!”凌鹤群一时没回过神,只是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直到腿上摔疼的痛楚传来,他也蓦然清醒了,双手抱紧她颤抖的身躯。“湘湘,别哭,别哭,你不能哭的!”
“你做这种傻事,我怎能不哭……”她愈说气息愈弱,一口气卡在喉间,人就晕死过去。
凌鹤群大惊,俯下脸就为她送气,一面伸手拍背为她顺气。
柳伯渊也赶到他们身边,握住女儿的手腕传送真气。
“哈哈!我想到了!”丁汉唐没有去救人,在旁边又笑又叫,又在两个坟头上跳来跳去。“刚刚偷看他们亲嘴的时候,我就差不多想到了,正想到坑里安静思考,这个笨徒孙又跑来闹事,把我的灵感都赶跑了,总算现在又看到他们亲嘴,我终于想到了!”
“丁老前辈,您想到什么?”柳少观跟上前问道。
“阴阳调和呀!这是自古不变的定律。”丁汉唐跳进坑里,又直直地跳了出来,跑到凌鹤群身边,踢了他的屁股。“乖徒孙,我要你一块肝。”
凌鹤群正在全力抢救柳湘湘,冷不提防被踢一脚,立即恼怒地瞪向太师父,随之又俯身送气。
“呵!我徒孙的眼神充满恨意喔!”
“丁前辈,您怎能再要凌公子的肝呢?”柳伯渊问道。
“一小块就好!凡人的肝脏有这么大片……”丁汉唐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圆圈,又伸出并拢的两指。“割了这么一小块下来,不但我徒孙死不了,连我的爱徒也可以跟他百年好合喽!”
“太师父,您在说什么?”凌鹤群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
“我说啊!你就是一个最好的药引子,你长得健壮,纯阳纯刚,若与湘湘结为夫妻,阴阳时时调和,再加上我的独门药方调养。呵呵!花个几年的功夫,我的爱徒就长得圆润丰满了。”
“太师父您讲废话!湘湘都快死了,我们怎么阴阳调和?”
“就是她病入膏肓,所以才要你的肝来救急啊!”
“您为什么不早说?还说要什么男人的心肝?害我差点去见阎王!”凌鹤群欣喜若狂,眉头舒展了,转身又为柳湘湘送气。
“太师父我也不是万能的呀!”丁汉唐搔了搔头皮。“男人心肝是最猛最有效的药引,可是搞得大家你死我活,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心烦,想破了头,终于让我想到这个折衷的办法,只是疗程要拖长了。”
“可是……”柳伯渊忧心地问道:“取凌公子的肝,这……怎么成!”
“很简单的。”丁汉唐在右边肋骨下面划了一下。“我在这边开个洞,伸进去割下一小块肝肉,再缝起来就行了。”柳伯渊听了骇然。“这不是要了人命吗?”
柳湘湘已能自行呼吸,凌鹤群带着笑意抬头道:“柳大镖头,您忘了我太师父别称‘江湖奇人’吗?他除了装疯卖傻的本领之外,还有很多本事呢!”
柳少观问道:“鹤群哥,可在身上挖洞不是小事。”
“小事一桩。”凌鹤群信心满满,拂去柳湘湘脸上的乱发,深情地注视昏睡的她。“以前我小师叔身上破了好几个洞,肠子掉了,胆啦、肝啦、肺啦也碎了,全靠我太师父缝补起来,如今我小师叔又生龙活虎的到处乱跑了。”
“真的?”柳家父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哼!不相信我丁汉唐?我少年巧遇机缘,得到传说中被烧掉的华佗青囊医书,经我数十年钻研,不时杀猪宰羊演练,精益求精……”
“太师父,我知道您很厉害,是不是现在就来救湘湘了?”
丁汉唐却有些迟疑了。“要是我那个大徒儿知道我割了徒孙的肝,说不定一刀砍了过来,造成弑师惨剧……”
凌鹤群抱起柳湘湘,往屋里走去。“太师父,您还在 嗦什么,快进来动刀啊!”
丁汉唐还在自顾自地道:“不过,送我大徒儿一个媳妇儿,他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