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睡,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爹,我好像……快不行了。”她感觉凌鹤群在背上用力一捏,但她仍继续说着:“我想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里。”
“好,过两天你身子快活些,我就带你回去。”柳伯渊坐到女儿面前。“我会叫你大娘二娘好好照顾你,她们过去疏忽你了。”
“那是大娘、二娘要照顾弟弟,她们没有疏忽我。我自己过得很好,每天在房里看书睡觉,很自在咧!”
“唉,是爹疏忽你了。”柳伯渊到现在才明了女儿的真性情,以前见她总是不讲话,以为她闭塞古怪,原来是他不懂得去关心她啊! “爹,您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您头脸都是尘土,一定是赶路了,可惜这里没有客栈,不然就要请他们帮爹摆一桌酒席,咳……”说得急了,她开始猛烈地咳嗽。
“病娃娃,你刚醒来,话就这么多?”凌鹤群心急地为她拍背,索性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至于咳得身体乱颤。
“湘儿,你该休息了。”
“爹,您不要走,我睡太久,我想清醒一下……”她嗫嚅着。“我想问娘的事,我就要快去见娘了,可我……”
“你在说什么啊?”凌鹤群气得抱紧她。
“鹤群,你弄痛我了。”
“你胡说一次,我就捏你一次,捏也把你捏醒了,看你还说不说?”
“师叔说话,当师侄的要安静,你不要吵。”柳湘湘学着他的凶恶口吻,但是有气无力地讲来,令人备觉爱怜。
“湘儿!”柳伯渊放心地看女儿躺在凌鹤群怀中,微笑道:“爹跟你说了,你娘亲跟你长得一样漂亮,爹很爱她。”
“真的?”柳湘湘眼睛发亮。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无奈身子不好,不讨你奶奶的欢心,我又初掌镖局,整天忙着在外头走镖,那天赶回来时,她才生下你,就去了……”
“爹,我去跟娘说,您还很想她。”
柳伯渊摇头笑道:“都过去十八年了,或许她早已投胎转世了。”
“不,娘一定会等您。就像我,我如果先去了,我也会等……”鹤群两个字终究说不出来,只是苍白的脸蛋变红了。
“哎!我说柳大镖头,拜托你们父女两个,见面不要谈这种伤感情的事情好吗?病人生病已经伤身,就不要再伤心了。”凌鹤群抗议着。
“鹤群,你不可以对我爹凶。”
“谁让你病情加重,我就对谁凶!”
“湘儿,你还是休息吧!”柳伯渊起身。“凌公子,湘儿有劳你照顾了。”
“柳大镖头不用客气,这里我是最小的师侄辈,就让我来照顾师叔吧!”
“爹,可是我还想听娘的事……”
柳伯渊摸摸女儿的头发。“听你师侄的话,好好休息,爹再慢慢跟你聊。”
那慈爱的触摸让柳湘湘全身发热,也许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摸她,而且还跟她聊了那么多话呢!
直到柳伯渊父子出去了,她的泪水才无声地掉落,心里充塞着无限温情。
“病娃娃,睡觉了。”凌鹤群扶着她躺下来,自己也从后面环住她的身子,就像过去一样拥抱而眠。
“我们好久没这样子睡了……”柳湘湘忽然觉得不妥。“哎!我爹在这里,你还是下去吧!”
“你身子冷,我这张肉垫子当然要帮着取暖;还有,你老是断气,我不时得吹口气给你,你爹早就看见了。”
“我断气?你帮我送气?”她不自觉地舔了唇,身体也放松了,无边的晕眩掩至。“我好倦。”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他拉好被子,覆盖住两人的身躯,大掌包着小手,胸抵着背,再若有似无地在她颈项一吻。
“鹤群……”念着心安的名字,她又昏迷了。
*** “湘湘!湘湘!别睡了呀!”
凌鹤群在背后呼喊她,还有一股热流不断地牵引她往回走,可是她依然向着前方那团温暖的光明而去。
“湘湘,不要走啊!”
一道绵长的气息贯入体内,像是一阵狂风把她把席卷回人间。
睁开了眼,正见凌鹤群缓慢地坐了起来,而她的唇瓣上犹有他的暖意。
“太好了!湘儿醒来了。”柳伯渊站在床边,舒了一口气。
“大姐,你刚刚没了气息,差点吓死我们。”柳少观欣慰地笑道:“幸好鹤群哥一直注意你,这才把你救了回来。”
“鹤群?”望见凌鹤群的满脸胡渣,还有那布满红丝的眼睛,她心头一酸,颤声道:“我又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凌鹤群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平板地道:“来,吃药了。少观,麻烦你来喂。”
丁汉唐冒了出来。“别喂了,没有药引子,喝再多的药,只是拖日子,以后睡得更多,睡上两、三个月,就死了啦!”“太师父,那您快找出药引子,别在这边嚷嚷啊!”凌鹤群几乎快失去耐心了。
“少观,你还是先帮大姐喂药。”柳伯渊向了汉唐打个揖。“丁前辈,现在能让湘儿撑着,就尽量让她撑着,只要药引子找出来,她就有救了呀!”
“没用啦!我早就想到药引子了,可是世间不可能找到这付药引子。”
“有这么困难吗?我可以叫属下一起去找……”
“跟你要一个男人的心肝,你找得出来吗?”丁汉唐跳上椅子踏着,苦恼地揪着头发。
所有的人大为震撼,柳湘湘的心脏更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口气岔了,把口里的汤药都咳了出来。
“太师父,您太过分了!”凌鹤群生气了。“您医术不好,就不要再大放厥辞,猪肝牛肝不行吗?一定要男人的心肝吗?”
“哎!我这个爱徒的身子天性阴寒,恶寒邪气容易侵入,是以大小病不断,又长久以来,没有好好调养,阴气更为亢进。前几日受到惊吓,泡了水,又被湿寒夜气所侵,现在已经是五脏六腑通寒,脉息俱弱,只消再着个凉,就一命呜呼了。”
“那跟男人的心肝有什么关系?”柳伯渊问道。
“阴补阳,阳补阴,既然是极阴之身,当然也要极阳之物来医治了。”丁汉唐指了那碗喝完的药汤。“这些药都是纯阳补身之物,可是还要有一个最刚猛的药引子,才能提出药性,镇住阴寒之气,我想来想去,翻烂了药书,发现只有至阳的男人心肝才能做药引子了。”
“太师父,您到底灵不灵啊?”凌鹤群大声地道:“上回风无垠重伤,您要我去找熊心豹子胆,害我和爹两个在山里乱闯,差点被熊踩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样?还不是躺了快两年?”
“嘿!风无垠如果不吃,就一辈子躺在土里,爬不起来喽!”
柳伯渊懊丧着没有好好照料女儿,一面又寻思道:“那么死人的心肝……”
“不行,要新鲜的、没病的、活跳跳的心肝。”
“那我去情商秋决的死囚……”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柳湘湘察觉凌鹤群的激动,那一起一伏的胸膛传达出他的忧虑,又见父亲和师父为她操心,于是勉强坐直身子,牵出一朵微弱的笑容。“爹,师父,请您们不要为我伤神了,死生有命,湘湘活了十八年,也很值得了。”
“湘儿……”柳伯渊无奈至极,又有谁肯掏了自己的心肝来救湘湘呢?
“爹!”柳少观拍着胸膛道:“我去路上杀个人,挖他心肝来救大姐。”
“胡来,除非万不得已有人劫镖,我们飞天镖局首戒杀人,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