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警惕,他又有什么主意。
  果然,他说下去:“众所周知,与若干兴奋剂合用,心脏会无声无息停止运作。”
  恕之低声说:“是吗,我让他把药分部分给你享用。”
  忍之不怒反笑,“你打算与他过一辈子?”
  “我没那样想过,过得一天是一天。”
  “除出钱,他还能给你什么,是什么他有而我是没有的呢。”
  恕之答:“你们两人都很爱惜我。”
  “是有分别的吧。
  “分别是,你无论如何不肯放过我,但是子觉,必要时他会悄然退出。”
  “恕之,你把他估计过高。”
  他话中有话,恕之凝视他。
  “恕之,我没有对贞嫂动过手,倘若你也清白,你猜是谁对她采取行动?”
  恕之变色,她脸色本来苍白,这时更似一张白纸。
  “有人比我更不舍得离开你,恕之,他不容任何人把你带走,为着他自己设想,他必须保护你。”
  恕之站起来,“我不要听下去。”
  “你从未对王子觉起疑?多么奇怪。”
  “你挑拨得够了。”
  恕之离开休息室,避到楼下。
  她有点晕眩,到偏厅坐下喘息。
  有人问她:“你没有事吧,我斟杯热茶给你。”
  她抬头,两人都意外,恕之看到一个陌生年轻人,想必是其中一个客人
  那陌生人看到她也一呆,他轻轻说:“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恕之想再次走避,已经来不及。
  那年轻人兴奋说:“对了,你叫小曼,我们在东部罂粟桌球室见过,你赢了我朋友小胖的跑车。”
  这时,恕之反而镇定地微笑,“我是王子觉的妻子,我不谙桌球,也从不下赌注,我想你认错人了,请问你是哪一位?”
  那年轻人本来目不转睛盯牢恕之看,一听是王太太,忽然不好意思。
  他立刻道歉,“恕我冒昧,我一时看错。”
  恕之保持微笑,“没有关系,你一定对那位小姐印象深刻。”
  “是,”年轻人答:“她是美女。”
  而且手段高超,那次,他也输尽手上现款,还把父亲送的廿一岁生辰礼物那只金表也押上。
  他又一次说:“我看错了,家父好似叫我,我要走了。”
  恕之说:“有空来坐。”
  年轻人不再逼视,笑笑出去与他父亲会合。
  恕之脸上笑容立刻消失,她铁青着脸,疲态毕露,过去的人与事一个个,一件件追上来。
  恕之记得那年轻人吗,并不,她很诧异他居然对她有印象,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有一段时期他们兄妹常在校园附近出没,开头相当兴奋,因为学生们无知天真,很快倾其所有,稍后发觉他们零用其实有限,于是离开那一区。
  那年轻人记性真好。
  这时王子觉走进来,叫她一声,恕之整个人跳起,她这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
  子觉说:“看得出你身体不适。”
  她央求:“我们往西部度假吧。”
  “行李就在门角,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子觉坐到她身边,“我会把那些琐碎的家传小生意逐单出售,以后,自由自在过日子。”
  恕之微笑,子觉总顺她意思。
  “钱财够用就可以,请原谅我没有出息,毫无奢望,我此刻恢复健康,更加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非把时间全部浪费掉不可。”
  他咧开嘴笑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恕之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王子觉告诉她:“忍之也想到西部去看看。”
  恕之吃惊,“不,不要让他跟着我们。”
  “恕之,就是你这种态度引起他不满。”
  恕之意外,“他同你诉苦?”
  这时忍之走进会客室,他低头专心用一把尖利小刀削苹果,一声不响。
  王子觉说:“忍之可以帮我们看房子。”
  恕之失望,她到西部去就是为着躲避忍之。
  忍之削掉苹果皮,把苹果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他缓缓说:“子觉也同意,这是离开松鼠镇的时候了。”
  第八章
  王子觉很高兴,“就我们三个人,到处游玩,忍之说,他对欧陆熟悉,有一次,他险些娶一个阿尔及尔女郎,恕之,你们在欧洲逗留过一段时间?”
  恕之不出声。
  忍之扮什么似什么,说什么像什么,他是天生戏子与骗子。
  她轻轻说:“子觉,当心他把你带坏。”
  王子觉握着妻子的手,“我从前也很好动。”
  “相信我,”恕之说,“离他越远越好。”
  子觉笑,“你们之间仍有误会,忍之已答允我,他不再酗酒滥赌。”
  恕之答:“好比黄鼠狼答应它不再偷吃鸡蛋。”
  忍之一直不出声,吃完苹果,把小刀折好收起。
  他这时说:“我随时可以出发,子觉,如果恕之不去,我与你结伴。”
  王子觉笑,“恕之,我们三个人一起走,离开松鼠镇。”
  恕之问:“安医生与平律师呢?”
  “他们根本不是乡镇的人,再说,他俩五月就要结婚,也许回东南亚发展。”
  恕之又一个意外,“呵那多好。”
  “我们另外有律师办事,你放心好了。”
  恕之怔怔地看着王子觉与深忍之,她在世上只有这两个亲人,不知怎地,他俩此刻都像陌生人“。
  她要到这时才知道,刚才那两个客人,已经决定买下王氏这座庄园。
  感觉上王子觉与深忍之有商有量,像对兄弟。
  王子觉很有深意再说一次:“的确是离开松鼠镇的时候了。”
  他好比讲: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我都知道子。
  恕之打了一个冷颤。
  出发那一天下午,她独自到狐狸市疗养院探访病人。
  看护把她带到病人身边,她蹲下低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病人转过头来端详她,他正是松山,头发忽然全白,当然,他不会一夜白头,想必从前染发,现在已不用麻烦。
  松山平静地看着她一会,同样轻轻答:“我记得你,你是住在破车里的小乞丐。”
  恕之不以为忤,“你说得对,我便是她。”
  “你从东部逃到松鼠镇,贫病交逼。”
  恕之点点头。
  “警方追缉你,是我收留了。”
  恕之微笑,“仿佛只是昨天的事。”
  松山摇手,忽然说:“很久了,十多年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你把阿贞怎么样了?”
  恕之答:“请相信我,我不知道贞嫂的事。”
  松山怔怔地问:“不是你,是谁呢。”
  看护过来说:“今日有太阳,是他散步的时间。”
  恕之问:“子女可有来看他?”
  看护摇头,“这里百多名老人,都乏人探访,想到自己也有一日会衰老,十分气馁。”
  听上去十分遥远,老年其实转瞬即至。
  这时松山问看护:“几时吃饭?”
  “你个多小时前才吃过午饭。”
  “再给我吃一点,没什么好做,再吃一点。”
  恕之静静离去。
  回到庄园,看到警长与王子觉谈话。
  警长在打官腔:“多谢你对松鼠镇的建设。”
  子觉谦逊:“不敢当,你过誉了。”
  “有事我们该同什么人联络?”
  “请知会祝律师,这是他名片。”
  “祝你们顺风“。”
  看到恕之,警长脱下帽子招呼又戴上,“王太太,有时间来探访我们。”
  这时他接到一项通报:“小溪路四十号发生凶案,请即来。”
  警长喃喃说:“今年是什么多事年。”
  他对王子觉说:“户主他杀自杀,与妻子双双殒命,我得赶去。”
  这小镇警长,也很有点本事,并非想象中那么呆憨。
  恕之心中,清晰知道,没人是省油的灯。
  这下子警长是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