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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王子觉安慰她:“你有心事,不妨对我说。”

  “我没事。”

  “恕之,我可以推荐心理医生帮你开解。”

  恕之慌忙说:“不不,不要。”

  他又问:“可欣赏我的新发型?”总想逗妻子开心。

  他的头发已有一公分长,长得相当密,像刷子。

  恕之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

  王子觉把她的手放在腮边轻吻。

  恕之轻轻说:“我终于有个家了。”

  他俩紧紧拥抱。

  仆人见到,微笑着退出。

  他们轻轻私议:“他俩像小孩一般亲爱。”

  “叫人对感情恢复信心。”

  “看了真觉可爱,俩人都那么静,小世界里只剩他们一对。”

  有时,两人在园子散步,一两小时是等闲,回来喝点红酒,又是一天。

  那日恕之在书房静坐,忽然有只手搭在她肩上,她轻问:“子觉?”

  身后的声音答:“不是子觉,是我。”

  恕之一震,表面上不露出来,“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说。”

  “好一副女主人口气。”

  恕之低声说:“忍之,目前最好建议是你离开松鼠镇。”

  出乎意料,忍之这次没有生气,“讲来讲去,你是要我走。”

  恕之说下去:“你我是可怜孤儿,我俩最担心的事,并非有无人爱惜,或是他日有否一番作为,我们只求鞋子不破,肚子不饿。”

  “你想说什么?”

  “忍之,我只想要一个永久住所,有段日子,我每早醒来,不知睡在车斗抑或桥底,感觉可怕。”

  忍之说:“找得到钱的时候,我俩也租过游艇四处畅游。”

  恕之掩脸,“呵三更富五更贫,我害怕无常。”

  “你厌倦了该种生活。”

  恕之点点头,落下泪来。

  “你打算叫王子觉花点钱叫我走,正像他叫松山走一样。”

  恕之不出声。

  忍之伸出手指抹去恕之脸颊上泪水,“如果我不是你兄弟,真会相信这眼泪是真的。”

  恕之恳求:“你要多少尽管说,做得到一定成全你,手边宽松,你要什么有什么。”

  忍之看着她,“没想到你谈判口吻如此老练,这些日子,你益发进步。”

  恕之说:“我与子觉相处得很好,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成全我们。”

  忍之酸笑,“原先计划,仿佛不是这样。”

  “所以我们愿意赔偿。”

  “‘我们’,那不是我们兄妹吗。”

  “我与子觉已经正式结婚。”

  “本来他只剩几个月生命,签妥婚书,你成为他唯一承继人,可是,你办事周到,你捐赠骨髓给他,使他对你死心塌地,然后,你要轰走我。”

  恕之惊惶,退后几步,“你知道了。”

  “同一个屋檐下,有人说话声音大了一点,我想听不到也不行。”

  恕之变色,一时语塞。

  “你演技超班,心思缜密,我非常佩服你。”

  恕之喃喃说:“我不是要与你斗,忍之,让我们重生吧。”

  忍之忽然改变话题,“贞嫂来过可是?这个愚昧的女子,去了何处?”

  恕之恐惧地瞪着他,掩住胸口,只想呕吐。

  “你可有想过,贞嫂怎样失踪?”

  恕之越退越后,背脊已经碰到墙壁。

  这时,王子觉走进书房来拿报纸杂志,看到两人,有点高兴,“呵,兄妹终于和解了?”

  他立即发觉他俩面色铁青,毫无笑容,分明仍有争执。

  王子觉对恕之说:“过来。”

  恕之缓缓走近丈夫,王子觉双臂揽住她的腰身,“同大哥说声对不起,无论什么事,妹妹都要体贴大哥。”

  恕之一听,怔怔落下泪来。

  王子觉又说:“忍之,一家人,我们三个,再也没有其他血亲。”

  忍之轻轻说:“恕之一定要赶我到城里发展。”

  王子觉纳罕,“这是怎么一回事,难怪忍之不悦,这里也是他的家,他要耽多久就是多久,你别去理他。”

  忍之说:“恕之此刻,什么都向着王家。”

  王子觉笑着问恕之,“这是真的吗,我何其幸运。”

  忍之说:“子觉,我打算到东部探朋友。”

  “我给你零用。”

  王子觉立即拉开抽屉写支票,他的双手开始有力,同前些日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把支票交给忍之,“去多久,别叫我们挂心。”

  忍之看着恕之说:“你们放心,我不会去很久。”他眼睛露出异样光芒。

  忍之随即离开书房。

  王子觉轻轻说:“忍之可能觉得我抢走了他唯一妹妹。”

  恕之的双手颤抖,“天气不愿回暖。”

  “他们说迷失湖附近樱花已经绽开,我们稍后出去观赏。”

  “哪有这么早。”

  他替妻子披上斗篷,他们刚想上车,看到忍之驾驶吉甫车飞驰而去。

  恕之不出声,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王子觉问:“忍之去什么地方?”

  恕之知道他习惯:在偏僻处找间旅社,放下简单行李,便在附近找酒精、毒品、女人。

  一两星期,钱用光,过足瘾,他自然回来,恕之会又一次收留他。

  一而再,再而三,已经十年八载,他惯性间歇失踪,开头,恕之担心,到处找他,成为笑话,酒保们揶揄:“又来找大哥?”渐渐恕之知道他会回来。

  迷失湖畔有一列樱树,花蕾累坠,树梢一片淡红色,但是花朵却还未绽开。

  王子觉笑说:“我们够诚意的话,站着等,樱花也许就会开放。”

  恕之吸进一口新鲜空气,轻轻说:“许多人不喜欢这花,刚绽开就纷纷落下,华而不实。”

  王子觉紧紧搂着妻子,“恕之,我一直没有感谢你舍己为人。”

  恕之点点头,“你们都知道了,最后才告诉我。”

  王子觉笑,“你自然是第一个知道,你是捐赠者。”

  “安医生答允我隐名。”

  “他不会瞒我。”

  “医生也食言,活该平律师拒绝他追求。”

  王子觉笑不可抑,他觉得一生中最黑暗日子已经过去,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毫无疑问,她是他的守护天使。

  她再三说:“我真幸运。”

  这是湖面渐渐积聚一层薄雾。

  他指给恕之看,“天气要回暖了。”

  鳟鱼跃出水面,又落入湖中,松鼠在他们脚下窜过,春季的确已经来临,很快,他们会看到母鸭领着四五只小鸭摇摆地过马路。

  王子觉说:“我不再寂寞。”

  他一点也不觉恕之内心世界已经颠倒得乱七八糟。

  第二天一早恕之带着仆人到客宿打扫清洁。

  她们在房内找到大堆肮脏衣物,袜子又臭又硬,像是会站立走路,恕之却一只只仔细检查,丢进箩里,叫佣人打包丢掉。

  她再检查衬衫裤子外套,袖口领口只只有污垢,并无其他,吩咐佣人用机器洗半小时她们在房内找到大堆肮脏衣物,袜子

  轮到鞋子了,恕之仔细查看,鞋底却不见泥瓣,迷失湖附近松树全年都落下松针,泥中会混和树叶,但忍之三双靴鞋都相当干净,她还是命佣人扔弃。

  恕之知道,只要有一滴血三两粒皮肤细胞,鉴证人员也可以探察出来。

  她打开柜门,看到许多空酒瓶,全部收拾干净,她寻找攻击性武器,却连棒球棒也欠奉。

  恕之可没有放心,叫佣人用蒸气吸尘机把里里外外都清洁消毒,恕之仍然坐立不安。

  她在客厅踱步,王子觉进来。

  “可是嫌这里狭窄?”

  恕之摇摇头。

  他笑,“忍之不修边幅。”

  在王子觉口里与心中,每个人都是好人。

  他说:“大屋可以加建,忍之可以住在二楼东翼。”

  恕之说:“他迟早会到城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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