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玦暗示她两次,她直到昨晚才领悟。
如果当初迷路的人不是她,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了。
一切都只因她的运气好罢了。
所以才会在那个时机踏进他的屋子,刚好帮了他的忙,然后牵扯出一堆后续发展。
但,再好的运势也有走完的一天,她不该奢望太多。
她很想给他一个开朗的笑容,却无论怎么拉扯肌肉都扭曲得很难看。
唐惟天越听她的解释火气越大。
“我听不懂你的话,也不想懂。”他不喜欢太复杂的道理,听不懂的一律当废话。
“我只问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
“现在需要去哪里吗?”她自嘲的低下头,望著推车发呆。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多了。照唐慕河那只恶狼的规画,我们得先去医院检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分解再被简陋补合的纸张。
忽然间,官云漾红了眼眶,哽咽吐出一句:
“我……的……零……食呢?”
周全的计画被杀风景的一句全盘推翻,连下定决心的唐惟天也乱了阵脚。
“我放回架上了。”他粗声粗气的说。
官云漾抬起泫然欲泣的小脸望向他,满水位的眼眸随时有泄洪的可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为难地转开头,没一会又转回来,接著别开一个角度不正眼看她,声音僵硬。“垃圾食物不要吃太多。”
“因为我现在有可能怀孕,你才特别关心我吗?”她忍不住问。
唐惟天立刻转正视线,一脸受辱的瞪著她。
“那种东西平常就不应该吃了!”他不平的低吼。
在她眼中,他真是这么现实的人吗?他不能没目的的表达他的关心吗?
看出他的委屈,官云漾笑了,这一笑,让眼泪滑了出来。
“喂!你不要又哭又笑的吓人,选一个专心做就好。”他没了头绪,只会在原地乱叫。
这模样激出她更多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么可爱呢?这样会让我很舍不得的。”她模糊念了一句,最后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贴过去。
唐惟天无奈地撑住她的身子,叹了口气。
他真的是受够了这些人反覆无常的情绪反应了。
“有件事我一定要现在说清楚。你可以不必勉强称赞我,因为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可爱’这个词。”他对这两个字很敏感。
“对不起。”听到他过近的声音,官云漾像惊醒似地马上跳开他的怀抱。
她两极的反应让他微薄的耐性彻底瓦解。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样跳近跳远的,不累吗?”他吼出从遇见她开始就累积的不满。
“我不想让你困扰。”她带上歉意的笑容。“你不需要对我太好,因为我没怀孕,以后也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你说什么?!”他震惊低咆。
官云漾作了一个深呼吸,确定蓄满了勇气与决心后,她坚定的说:“不需要作任何的检查,是我最近情绪不稳乱了生理周期,今天又恢复正常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她特别强调最后一句。对他说明,也说服自己。
是的,一切就要回到原有的轨道,她的运势只能走到这里。再继续,只会让没信心的她不停挣扎,带给他更多麻烦罢了。
“谁管你有没有怀孕!我问的是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从今以后没有任何关系?”他张著血红的大眼,杀气腾腾地朝她逼近。
被他的气势骇到,她胆怯的一步步后退。
“我们本来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是因为我的运气好才会走到你屋前。现在所有的事都解决了,本该回到原来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她快速说著,深怕下一瞬间他会咬断她的脖子。
“你今天干嘛老把运气挂在嘴边?听了很不舒服。”他拧紧凶眉。
“那是裴玦提醒我的……”她很小声的说。
“又关他什么事了?!”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眉头绞得死紧。“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话有七成不能相信吗?”
“可是剩下的三成都是很精辟的实话。”她越说越微弱。
他的脸已经彻底挤压变形。
这辈子他还要受那群禽兽多少气呢?
“裴玦也说过我的运势很强。”他咬牙冒出一句。
“咦!”她疑惑地抬头看他。
看到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没留意她不舍的神情,他陷在不堪的回忆中。
“他给的理由是:我身边有很多人喜欢我、保护我,所以我可以逢凶化吉、长命百岁。”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用一种很恐怖的眼神盯住她。
“不过,我想他话里真正的含意是:我运势强,可以命大的不被那群人玩死!”
她不由自主的倒吸口冷空气。
她非常认同唐惟天的解释,但这跟她有任何关系吗?
见她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
“你果然很笨,连裴玦的小把戏都看不透。”
“我没有!”她忍不住反驳。
昨天她可是整晚没睡才做出结论的,他怎么可以一个摇头就完全否定?
“裴玦随便讲了一句,你就自以为事情会走到这个局面是命运的安排,好像无论是谁都可以走到同样的结局。”
“本来就是。”她嘟囔一句。
唐惟天看她的眼光多了一丝怜悯。
“要是当初裴玦拜托的对象是其他迷路的人,你保证会有一样的结果吗?那个人真的可以帮我赶走那堆烦人的访客吗?而我真的能容许那个人待在我屋子一个月吗?”他话说得很明白。
但她消化得很慢。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她好像还没进入状况。
他用力吞下暴力的冲动,试著用她习惯的文明方式沟通。
“今天早上唐慕河告诉我,我这辈子的麻烦都是自找的。看了他的字条后,我才弄清楚他的意思。他说的没错,我会老是被他们欺负,的确是我的问题。是我对他们太客气,才会容许他们靠近我作乱。”他一边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边道出心酸的事实。
“这个我知道。”她一副她早知道这一点的样子。
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没发现你跟他们有相同之处,或跟其他找上门来的人不同的地方呢?”
“相同?不同?”官云漾纳闷地看著他愈加僵硬的脸部线条,和他紧握纸张的拳头。
“啊!”突然间,她想通的叫了一声。“你该不会是……”
被她清澈的眼睛瞪得别扭,他机械式的偏开头。
官云漾没放过他,兴奋地扳正他的脸,笑容晴朗无云。
她差点被那个半点都不可靠的盟友误导,最后开悟她的居然是这个未开化的原始人。
“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她笑得很甜蜜。
“我不喜欢被人这样形容。”他努力想躲开她过于明白的透视。
“我早就知道你的‘不喜欢’是什么意思,现在更晓得你的‘喜欢’是什么样子。”她用力抓住他的俊脸,要他也好好看清她的喜欢。
他的喜欢就是给人特许。
表面上他跟他喜欢的人们水火不容,其实他特许他们欺负他的机会。
所以他才会一直跟他们斗下去,而不是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随便用借口回避。
而她能跟那些人结盟,表示她跟他们有相同的地位。
所以她可以被特许住在他屋里,可以被特许对他为所欲为。
有了他的特许,她敢大声的说,只有她的运势可以强盛到得到他的喜欢,其他人不会有这个能耐。
“我对你的喜欢绝对超过你。不过,我永远比不上你的可爱。”她真的是爱透了他所有的样貌,一辈子也看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