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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页

 

  她要他不管在哪里,仍是那颗最亮的星星。

  「敖哥哥,暂时别想那么多……」

  陈敖的口气急了起来。「软软,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看到不顺眼的事就要说,不公平的事就要管,做为一个芝麻小官,只会不断得罪人,说不定哪一天真的要去宁古塔了,你若嫁给我,会担心受怕,会吃苦啊!」

  米软软坦然笑道:「这就是我敖哥哥的脾气,我若嫁你,就准备跟你一起去那座塔。」

  他按住她的肩,苦笑道:「你也来说玩笑话了,我怎舍得让你吃苦?我是该改改脾气了,县令饷俸虽少,但还养得起你,为了我们将来,我会学习内敛些、沉默些,守本份,不要太招摇……」

  「如果你是为了娶我、养活我,这才委曲求全,我宁可你不再做官了。」

  「软软,你不是希望我回去做官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一时丧气,白白抛了过去二十年的努力。」米软软眼神笃定,笑容有着一抹灵秀。「你做官也好,不做官也好,我就是要你做自己。我要你是那个有趣、爱打抱不平、大胆讲话、不知死活的陈敖,这才是我的敖哥哥。」

  「那你希望……」

  「顺你的心。」她按住他碰碰跳动的心脏。

  他的心,已放置在她的手上。

  他的软软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检视他心底深处的死结,并且一步步地、灵巧地为他解开。

  历经免官风波,他厌倦官场的黑暗一面,不是他禁不起打击,而是他的率性不见容於官僚文化。

  扪心自问,他念了书,考了试,当了官,顺其自然,依从世俗和他人期望而行,为老百姓做事,从来不为自己求过什么,要升官,要去职,从来就是无所谓,原来,他并不是那么汲汲营营高官厚禄。

  即使有幸做到一品大学士,还是得在皇帝面前低声下气,扮无知,装谦逊,处处迎合,卑躬屈膝过一辈子,只恐怕他还学不会低头,就先被砍头了。

  顺己之心,为所欲为,了无挂碍。

  「可我这种被免官的,除了再当官,不知还能做什么。」他又感到颓丧。

  「你会的东西可多了。」米软软扳起指头,一一为他数着。「你不只会做官,也会读书、考试、写字、唱曲、弹三弦子、哄小孩、吃饭、睡觉……」

  有如曙光乍现,陈敖突然跳了起来,大笑道:「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是我自以为还在当大老爷,拉不下身段,忘记我还有很多本领啊。」

  「你在说什么呀?」米软软扳了几根指头,楞楞看他。

  他拉起了她,抱在怀里,神色完全扫去阴霾,笑道:「软软,我小时候都哭过墓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想回去哭墓?」

  「未尝不可,要哭就哭得最好听、最响亮,唯我独尊,别人再也无法取代。」

  「你吵死人了。」她好爱看他充满自信的神情喔。

  「软软,软软,你真好。」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凝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变得这么懂事,这么体贴,这么会哄我说话?」

  「我本来就长大了,是你把我看小了。」

  「真的不一样了,从那天你和我道别,你就不一样了。」他仍是盯住她的脸,想要寻找答案。

  「别瞧我啦。」他那眼睛像是两簇火,烧得米软软浑身火热,薰出脸蛋的两朵红云。低下头,拿着指头在他胸前划呀划地,羞怯地道:「其实,一直都是你在疼我、哄我,甚至在你离开的前一晚,在那种最无助的时候,你也要哄我安心,所以我知道你对我……嗯,真的是很好。人家说,嗯,嗯,那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我不会飞掉的,你翅膀折了,我会撑着你,陪你一起飞,一起担当……唔?」

  话未说完,一个火烫深情的吻已落在她的唇上。

  陈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轻柔地寻觅她的小舌,碰撞着,挑逗着,深深交缠缱绻,将满腔浓情蜜意送进了她的心底深处。

  窗外传来鸟雀鸣叫,清脆悦耳,吐露早春的讯息。

  「软软,也许我以后会很穷……」他咬着她的耳朵。

  「跟我做学徒啊,我每个月给你一百钱。」

  「做什么事?」

  「你不是很会打板子吗?你就拿板子将活鱼打昏,再刮鱼鳞……」

  「软软,你饶了我吧。没有比较轻松的差事吗?」他将一个个笑容印在她脸上,与其打鱼,不如来打印吧。

  米软软被吻得全身酥软,笑道:「敖哥哥,你别亲了……哎呀……别乱摸……」她的脸全红了。

  他安份地放开她,却又迫不及待捧起她娇羞的小脸,注目这张令他深深动心的容颜,许下了承诺。

  「软软,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重新过活,不再想那当官的事。一年后,我定要你安心稳当地嫁给我做老婆。」

  真是愈讲愈难为情了,那双大掌又揉得她脸红心跳的,眼见他又要亲过来——嗳,这是大白天耶,她还要回去杆面皮呢。

  「要我嫁人?你再等十年吧。」米软软脚一蹬,红着脸跑了。

  一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坐着姊姊和姊夫,笑逐颜开地向她看来。

  她更加窘迫,谁也不看,捏紧辫子跑进厨房。

  「软软!」陈敖追了出来,一见到院子的人,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娃娃般的脸孔红了一红,还是跟着追进厨房。

  冬阳温热,暖烘烘地十分舒服,安居乐和米甜甜趁着午后空闲,抱着双双对对晒太阳,安心心蹲在他们前面,拿石头在地上画大耳朵的爹。

  米甜甜笑道:「乐哥哥,你不是想再盖房间吗?」

  「是啊。」安居乐双眼有了光采,开始规画。「我们后面还有地,可当初的钱只够盖四间房,现在又存了一些钱,心心、双双、对对会长大,软软也会生小孩,还有多多要娶老婆,我打算盖个两层屋子,这样应该够住了。」

  「乐哥哥,全让你打算了!」

  ※ ※ ※

  一年后,北京,紫禁城,上书房。

  乾隆翻阅一份厚厚的摺子,看了又看,问道:「敏中,这就是今年选任的官员?怎么没有陈敖的名字?」

  呜,皇上的记忆未免太好了。于敏中暗吐一口气,忙道:「这名单上有的已候任五、六年,有的学养兼备,重新调任,个个都是吏部精挑细选,再请皇上下旨发布。」

  「这些人的资格都很好,朕就批了,不过陈敖读了一年书,也该叫他再度出来历练。」

  「皇上,提起陈敖,臣不得不据实上禀。臣听到一些消息,那陈敖并没有闭门认真念书,反而在苏州市井厮混,如此自甘堕落,臣实感惋惜呀。」

  「他做什么事情来着了?」

  「听说他三餐不继,为了糊口,在饭馆里当跑堂送菜;有人看他可怜,给点小钱叫他写些字;还听说呢,他没事就找一群小丐,唱曲儿给他们听。唉,大概是摘官这事打击太大,发疯了。」

  「你全是听说的,当真?」

  「皇上,千真万确,这些事都是经由苏州知府传到江苏巡抚,再转到两江总督继而直达京城臣的耳朵,所言不假也。」

  「传了那么多只耳朵,都传讹了。」乾隆合起摺子,笑问道:「朕前几日陪太后看一出南方最新流行的戏,叫什么哭墓状元的,你看过吗?」

  「臣没看过。」

  「朕告诉你,那是演一个哭墓娃娃力求上进的故事,请他如何苦读考上状元,如何得到红粉知己相伴,如何承蒙江湖侠士帮助,又如何和贪官污吏对抗,剧情扣人心弦,太后和朕的嫔妃都感动得抹泪了。」乾隆顿了顿,又道:「那作者的名字也叫陈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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