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的意思是?」左藤知道自己已先在气势上输了人,决定权自是落在对方的 身上。
「我的行李你带回去交差,等我事情办好,自然会去找我的行李。」宫律将身後的 行李交给他。
「这……「左藤看了看手中的行李,脸上的表情有点沉重。
「别担心,帮我转一句话给他,他听了自然不会怪你。」
「什麽话?」
「我是属於我自己的。」
宫律轻轻一笑,一旋身,像只彩蝶般朗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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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都车站下了车,陌生的车站大厅令她一时错愕,旋即她才想起,这该是当年还 在施工,而在一九九七年才启用的新车站大楼。
这是一个很後现代的建筑,灰白色系的外墙、浓浓的金属味道,加上有棱有角的镜 面玻璃建材,乾净而利落,让人不得不佩服京都人特有的审美观。
一抬头,京都的旧地标——京都塔,它的身影正好映在京都车站的玻璃墙面上,那 新与旧之间的相互呼应让人不胜欷吁时空的流转。
出了车站,公车、汽车、招呼往来客人的计程车络绎不绝的来去,宫律摇头回绝了 计程车司机的招呼,迳自沿着银杏夹道的乌通丸缓缓而行。
—路上经过了几家卖线香的店,那沉香、白檀、丁字、桂皮、茴香等种种材料的香 味吸引住她的注意,那种薰人欲醉,却又如此平和的香味仍一如她的记忆。
店里有一个角落是在卖香囊的,小小的香囊用细红线缀住,精巧得令人爱不释手, 而其中散发的淡淡香味,似乎把深山的宁静带在人的身边。宫律挑了几个买下後,又踏 上了京都的街道。
京都的街道乾净而安静,她只是静静的漫步,彷佛时光又回到从前。只是走着走着 ,她来到东本愿寺。
东本愿寺是净土真宗寺庙,一如京都许多的古寺,它有着雄伟的建筑、幽静的庭园 、高耸参天的大树,和秋风枫叶舞的尊贵气派。
大殿内传来师父的诵经声,一阵阵的经文仿若古老而绵长的乐章,从几百年前至今 仍重复着相同的虔敬氛围。
宫律轻靠在御影堂外的栏杆上,抬头看着头上已然转红片片飞落的枫叶,像是漫天 峡蝶轻翩点点旋落而下。
你将手掌摊平,如果有一片完整的枫叶会停在你掌中,你就能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 爱情。
记忆中的声音不期然的跳出,彷佛林中古刹的钟声,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回荡。不自 觉的,她伸出手摊放,但如雨般的落叶总在她指尖缝里朗然而去。
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吗?她讽刺的笑着。
照相机的闪光蓦地惊醒她!她皱起眉头望向那您意扰她清静的始作俑者,这一看, 她的脸在刹那间失了色,那过往的酸、甜、苦、涩……一下子全都奔回她的心中。
「浪?!」她惊喘出声。
不可能!浪云早就不在了,他十年前就不在了,怎麽可能一如以往的站在她的面前 ?
等一下!她要自己先定下神来。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个长得有些像浪云的人罢了,而 她会有这样的错觉,或许只是她在久违了十年的京都,一下子受到太多的回忆冲击,而 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紊乱的思绪就这麽平静下来。
她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她发现他大约只有二十出头,和当年的浪云差不多 的年纪——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浪云!
又是一阵闪光,宫律连忙举起手挡住。
「你不知道这样做是很失礼的事吗?」
松田浪只是被这枫下美人的景色给吸引住了,不自觉的拿起照相机就拍,而等他看 清眼前的女人时,那按着快门的手更舍不得放了。
美丽的女人他看得太多,通常美丽的女人对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经过精密 的计算,美则美矣,却少了那麽一点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但眼前的女人就有那种迷离 的神秘感,这让她的美更显得绝色。
「你既然认得我,那我们也就不算是陌生人了。」
他笑得率性。
松田浪在日本的摄影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虽然他不认得眼前的女人,但对 她认得自己倒也不觉得奇怪。
「我认得你?」宫律有些疑惑,除了他身上那隐约和浪云相似的影子,她不认为自 己会认得眼前的男人。
「你不认得我?那你口中的浪……」松田浪轻皱起眉头,他想起了她在乍看到他时 那迷惑震惊的神色,想是她把他错认为另一个和他一样,名字里有个「浪」
字的人了。
「我叫松田浪,我长得像他?」
「什麽?」宫律被他这麽直接的询问吓了一跳,眼前的男人不仅外貌和浪云相似, 就连性子也有几分相同,说起话来直率得近乎唐突,但就是教人无法讨厌他。
「那个叫浪或者是浪什麽的男人。」他一点也不隐藏他语气中的刺探意味。
「也许吧!至少我错认了,不是吗?」她转身就走。
宫律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她不是看不出他充满兴趣的眼光,但她并无心於此,在她 的生命中,一个浪云就已经足够了。
「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松田浪一把抓住她的手。
宫律立刻拨开他的手,用一种极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还有事吗?」
松田浪一向是个恣意妄为的男子,一如许多新世代的年轻人,想到什麽就放手去做 ,很少顾虑他人的想法,但眼前女人的一个眼神,却教他自觉冒失,脸上也微微的红赧 。
「至少把你的姓名和联络方式给我,我好把照片洗出来以後寄一组给你。」松田浪 不死心的说。
宫律看见他脸上的执着,她微咬了咬下唇,好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你请我吃冰,我就告诉你。」她指着远处的冰淇淋摊子。
「你说真的?」松田浪像是抽到大奖般笑开了脸。
「嗯!」宫律轻点了头。
松田浪发出一声欢呼,整个人像箭一般的冲射出去,一会儿就跑得老远。
宫律看他走得够远了,便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她不免想到他等一下回来看到这儿空 空如也,不知道会有什麽样的表情?
她耸耸肩,反正她也没有吃他请的冰,双方契约不成立,她自然也没有告知他的义 务,不是吗?
只是话说回来,她这样做真的有点恶劣就是了。
原来人的心是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她才刚踏上日本的土地,就变得会欺负人了 。
她从包包中拿出一个刚刚买的小香囊,小心的系在栏杆上,就当是她对自己不太厚 道的做法的一点歉意好了,然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风一吹,一片枫叶不经意的缠上红线,伴着香囊不停的旋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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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行李?」龙原涛轻声问着左藤。
他的声音太过轻柔,轻柔得听不出他话中的喜怒,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左藤,静静的 等他给他一个更好的回答。
左藤低下头,「方小姐要我转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