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是,要不他又怎会在这二十分钟里,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一次?
虽说她常常垂眼不去看他,但在他写黑板时不得不看他,或者是趁他高谈阔论时偷瞄他几眼。
但不论她看他几次,偷瞄他几回,没有,一次都没有,他真的没有被她逮到了也在看她,他根本拿她当空气一样!
这该死的臭男人!
一辈子没受过男人忽视的乔舞,说是自尊心受了伤也好,说是被惹得拗起了火性也好,总之,她坐直身躯,抬高下巴,索性用一双火气腾腾的大眼睛,直直地瞪著讲台上的男人不放。
想和她斗?想用忽略来让她生气?哼!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绝不会输的!
瞧!他现在的目光不是就被她勾转过来了吗?
不单转过来,他甚至还朝著她的方向说话了。
“咦?这位漂亮的女同学好像有话想说喔,想必是对于圣罗兰这位时装设计大师的‘男装女穿’革命性服装设计上,有著什么独到的见解,站起来吧,让我们听听你的想法。”
既然被点到了,就算准备得不是很周全,乔舞还是硬著头皮站起来……
“噢!对不起,这位女同学……”尚晰满脸“真心”的遗憾,“我点的人不是你,是你身后那位‘漂亮’的女同学。”
在众人强掩著的讪笑声中,被点到的女学生快乐地站起来,乔舞则是赶快缩回座位上,如果此时地上刚好出现一个地洞,她一定会毫不考虑地钻进去。
这个该死的臭男人!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整她的。
天知道那个坐在她后面的牙套短腿近视肥妹,从头到脚,就只有那副银灿灿的牙套,可以和“漂亮”两个字扯得上一点边。
她恨他!她恨他!她该死的恨透了他!
接下来一直到下课钟响,乔舞打死也不再看他,并在尚晰喊了下课之后,立刻抱起书走人。
没理会同学们挤到讲台边和新老师建立感情的动作,她低头快步走,并在心头发誓,就算他开口挽留,她也不会停下脚步,就算他追出来死命道歉,她也不会再跟他多说一句话……一句也不会……
但似乎是她想多了,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在她重重踩著地震似的脚步离开时,还在她背后笑语如风。
她恨他!她恨他!她该死的恨透了他!
乔舞在心底对自己重申,并且对那些凑过来想邀她共进午餐的男同学,头一回理都没理地用力推开,继续快步走。
她回到住处,金姊见她回来得这么早,微微生奇,正想要问,却见她木著一张脸冲回她住的客房,砰地一声锁上了门,连衣服也没换便趴到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小舞!”金姊敲著门,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的声音闷闷地由枕中传出来,“我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是‘那个’来了吗?”金姊柔声再问,知道大部分女孩在“那个”来时,多半会情绪很糟。
乔舞随意乱嗯了一声,骗走了金姊,而终于获得她想要的宁静。
她实在不想骗金姊的,因为金姊对她真的很好,但此时此刻她不想面对任何人,或者是去试图解释她连自己都还没弄懂的情绪。
金姊是姊姊的高中同学,和姊姊有著十年的深厚友谊,她嫁到日本来,最近刚怀孕,但在听见乔霓有了麻烦后,二话不说立刻帮乔舞办好了手续,让她以读书的名义,暂时在日本居留下来。
金姊努力地在帮助乔霓看顾著她心爱的妹妹,免遭狼害!
那天在金阁寺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敢告诉金姊,怕她担心,而今天的事情,她就更不想说了。
因为……好丢脸、好丢脸……丢脸死了啦!
她这辈子都还没那么丢脸过的。
她好想念姊姊、想念奶奶、想念斑斑,还有想念那摆满各式各样糖果的“糖心小铺”。
她为了避开狼祸,离乡背井来到日本,却没想到……呜呜,狼也追来了,来了也就算了,但……他居然不是为了她来的?!
不是为了道歉、不是为了补过、不是为了重修旧好、不是为了挽回她的心……
居然不是!不是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他好可恶!好可恶!可恶得她好想踹死他!
再也按捺不住伤心的情绪,乔舞趴在枕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却始终没搞懂那让她如此伤心欲绝,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究竟仅是课堂上会错意的丢脸事件,还是他的……
忽视到底?
第八章
那是一幢坐落在山区的私人别墅。
它采用了地中海式的造型建筑,和世界各国的有钱人一样,它地处偏僻,位在罕见人迹的深山里,反正有钱人从来不担心进出不便,他们图的只是个安静。
几幢相连的三层楼宇全漆成白色,看起来明朗清爽,室内面积超过一千坪,里头的家具摆设亦走的是地中海的风格,时尚摩登,就连一个最简单的放伞筒,也都有著特殊的图案造型,看得出是出自于名家的手笔。
至于那宽阔得约有八百坪的庭园则是走著南洋风。
几排迎风摇曳的椰子树,环簇著青青草地,不时还可以看见飞鸟,甚至是可爱的小松鼠跑到草地上玩耍。
时已入夜,椰子树下一一点上了火把,为夜色更增添几分艳色。
火把融入了大自然的美景,显得并不突兀,更和在院子里举行的野宴,相得益彰。
野宴?!
是的,没错,在游泳池畔架高的烤炉里,是已然烧红了的木炭。
而在烤炉旁的几张长木桌上,分别摆放著霜降牛肉、松阪牛肉、墨西哥辣鸡翅、深海大章鱼、北海道秋刀鱼、南极冰鱼、大头鲍、象拔蚌,以及各色各样的野菜拼盘。
除了这些以外,精致美味的日式麻糬茶点以及昂贵的红酒,毫不吝啬地摆放在触目可见的地方,此外还有著南洋风味的民谣音乐,透过院子里隐蔽于各处树丛后方的环绕喇叭,悠扬地播放出来。
豪门野宴,果不其然!
那些受邀而来的学苑学生有的开车,有的是搭便车,才刚进别墅大门,就已经尖叫了不下百回了。
先前尚晰笑咪咪地说为了感谢大家的合作,让他安然地度过两个礼拜的代课时光,说是要请大家到他朋友家中烤肉聚餐时,大家也没多想,只是欣然点头,却没想到,不愧是豪门子弟出身,连朋友也是一样的大宅大院大户人家。
几个女同学的矫揉造作尖叫声让乔舞听得厌烦,索性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窝坐著,摆明对于这间房子或者是待会儿要进行的野宴兴趣不高。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却因为尚晰说不来的人,他可是会扣分的,给逼得不得不低头。
她来日本进修虽是住在金姊家,但还是花了姊姊不少钱,如果这家伙当真公报私仇,硬是给她一张上头孵著几颗鸭蛋的成绩单,届时她有何颜面回台湾去面对江东父老?
反正最难熬的两个礼拜她都撑过去了,就不信还有什么捱不过的。
整整两个礼拜,尚晰不曾跟她说过任何与课业无关的话,就连一记特殊的眼神都没有,她之于他,不过是个毫不出奇的女学生,仅此而已。
看来上回她在金阁寺将他推到湖里的举动,是真的让他对她死心了,甚至还有可能想乘机挟怨报复。
毕竟对个情场老手而言,千里迢迢追来却领受了个难堪的拒绝,总是挺窝囊的,所以,他是真心地想要和她泾渭分明,划清界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