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执业没多久,百废待举,所以他的工作十分繁重。并非不愿多花时间在夏组琦身上,而是,他相信她跑不掉。
他早早就调查了那日在病房中和他女朋友拥吻的男子——郭力恒。所有的相关资料里,最重要的是——服刑三年。
单冲着这一点看,张人杰便放心了。夏组琦是个连在公共场所和他牵手都觉得丢脸的女人,她会在病房里牺牲色相,不过是为了气他。
所以,他把大部分时间用来作事业上的冲刺,他急着把延宕了两年的进度补上。
可是,今夜他等在夏组琦的住处外。等的不是她,客厅的灯是亮的,她早就回家了;他等的人是郭力恒。
他打到夏家的电话,有两次是男人接的。他一听不是夏组琦的声音便挂断。
今夜他要亲自前来证实,她是否跟那个男人同居。
屋内,夏组琦为郭力恒等门。她已很久没这么做了,今夜是想听听有关信用卡被盗用一事的后续报导,所以才呵欠连连地坐在客厅里,守着电视守着门。
“你总算回来了。”她一听见门上的动静就朝门口移动。
“怎么还不去睡呢?”这是他标准化的问题。
门关上不到十秒,门钤又响了。
郭力恒开了门。
张人杰手捧一东鲜花的形象立刻映入两人的眼帘。看不出谁的反应较快一些,郭力恒和夏组琦几乎是同时朝对方紧靠而去,郭力恒更是自然地将手臂揽在夏组琦身上。
“人杰,这么晚了,来我家有事吗?”她很配合地将一只手搂在郭力恒的腰际,问话的口气甚是沉着。
张人杰虽然对两人之间的亲昵状感到气愤,但一时间也不便发脾气。
“小琦,既然你家里有客人,那么我们就出去走一走好了,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他客气地对她说,不客气地望了郭力恒一眼。
她只是求助地望着身旁的郭力恒,什么也没说。
“你想跟他谈谈吗?如果不想谈,我就请他离开。”郭力恒没有发现自己这一句台词,跟上回在病房里那一句完全一样。
张人杰忍无可忍,两手立时握拳,双目泛红。
“郭力恒,你马上放开小琦,我跟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郭力恒的回答是——把夏组琦搂得更紧一点,毫不畏惧地回视他。
“请你自重,别企图激怒我。”张人杰胸前一阵明显的起伏,他正在努力控制情绪,“我不会动粗,因为我不想坐牢!”
夏组琦感觉出郭力恒搂在她肩上的手松了些,但立刻又加重了力道。
“我跟你出去。”
她突然对张人杰这么说,继而看着郭力恒,示意他松开她。
莫名的激动还冲击着郭力恒,但他尊重她的决定,任她随张人杰出了门。
“想去哪里?”
出了夏家之后,张人杰一路无言,夏组琦也是,直到上了车,张人杰才开口。
“哪也不去,有什么话你就在车上讲吧。”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气愤。
“小琦,你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只为了报复我在病中对你的寡情?”
“作贱自己?”她的气愤又添几分。
“我说错了吗?你真的跟他同居了吗?我不相信。”他哼一声,“你知道他的底细吗?你何苦为了气我跟他假扮一对爱侣?小心惹祸上身,他不务正业,还坐过牢,你知不知道?”
她急喘了好几下才说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他不务正业,这一点我不认同。我知道他坐过牢,那又怎样?他不过是犯了必须接受法律制裁的错,错误的种类很多,没有人不犯错的,你和我也一样会犯错。难道你只是为了赚委托人的钱才替他们辩护,你并不真看得起他们?”
她难得的激动不免令他吃惊。
“我知道你还是念着我们的感情——”
“如果这是你真正想说的话,我想我们已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立刻要开车门。
“小琦,对不起,请你别下车,我的话还没说完。”
她再次坐好,“请你长话短说。”
“为什么你今天对我这么不友善?”
“人杰,”她耐着性子,“够了,真的够了,我以为我已经把该说的都对你说了,你为什么这么看不开呢?”
“你真的不爱我了?”
她轻叹一声,思忖着张人杰究竟是如何看待与她之间的感情。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能不重,至少没重到让他的弹性空间为她作调整。她只是他棋盘上一粒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棋子。
多说无益,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爱他。”
“他?”闻言,他震惊多过气愤。她不曾对他说“爱”。
“郭力恒——那个坐过牢的男人。”
“小琦”
“如果我是故意气你,看了你这么锲而不舍的表现之后,也该消气了,对不对?你看过我生气吗?”不待他回答,她强调着自己的“俗气”,“没有,对不对?”
他相信她的话了,她今晚的态度和以往面对他的那种安静柔顺截然不同。
“死神饶过你,请你也饶过我吧,我难得对一个男人有感觉,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原来她是可以被改变的,怎么他到这一刻才发现呢?
“你是说——你对我从没有过特别的感觉?”
“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的懒惰、愚蠢和俗气。我原以为习惯可以变成爱,谁知道我有了新发现,人是贪心的动物,发现了更好的东西是一定会去追求的。”
他不服气地问:“他有哪一点比我好?”
“他比你适合我。所以,对我而言,他哪一点都比你好;而且,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
她不愿更深入地解释,张人杰只是把她当作生命中一项可有可无的点缀而已。
“你下车吧。”
翌日早晨十点钟,夏组琦像要拍醒一个快死的病人似地,连续用力地拍着郭力恒的面颊。
“你有没有打死过病人?”他醒了,赶快坐起身,逃离魔掌。
昨晚她跟张人杰出门之后,他立刻熄了客厅的灯,回房等她的动静。直到听见她进家门的声音,他才躺回床上,按下问她话的冲动,他到天快亮之际才睡着。
而她,看起来没什么异状,不知昨夜和张人杰谈出什么结果没有。
“快起来换衣服,我妈跟我继父要请我们吃饭。”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谁告诉过我了?”他不悦又惶恐。
“我妈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本来她说要过来看看,是我提议去外面吃饭,她才放弃过来看看的念头。”她就要出他的房门,回头补了一句:“我怕她一来,我们就穿煲了。”
“你知道她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他追问,“是要看你,还是看我,还是看我们?”
她唉了一声。
“我觉得今天有事要发生,她可能会开口要我们结婚。”
“你不要吓我。”
“我没事吓自己干么?我是说真的。”
他烦,“你出去吧,我换了衣服再说。”
不久,两人坐在客厅里一筹莫展。
郭力恒打起瞌睡。
“请你振作一点!”她揪住他的发,把他的头拉高,“要是我妈开口了,我们要怎么办?”
“我真是不折不扣的衰尾道人,家里一波未平,你这里又起一波,我招谁惹谁了?”
“结婚就结婚吧。”她自说自话,一下又变得老神在在,“每天都有人结婚。”
“是呀,每天也都有人离婚,结婚和离婚也都不需要理由。”
“对嘛对嘛,结了再离也很平常。我们可以找张人杰办离婚,他一定会少收我们一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