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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她很意外。“哪一点?”

  “你无瑕。”

  “是吗?那我以前的男朋友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他傻。”

  “你好像把提出分手的主动权留给了我。”

  “嗯。”他没说是因为怕她提出分手的要求,才刻意放缓了说故事的进度。一度他也想过不再对她往下说,但他渴望为自己解开心中的结。

  她一点也不为自己得到这种权利而感到高兴。如果分手是他们的最终命运,那么谁抛弃谁就不再重要了。

  “你一度也把这种主动权留给了她吗?”

  “我没对她说过这种话,”他的眼神忽变得黯淡。“但分手的确是她提出来的。”

  她不做任何臆测。

  “我们开始吧,你讲,我听。”

  他随她坐上沙发。

  “我跟她第一次约会,是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看完之后就直接回家。路上她告诉我说学校里有人想追她;我大概是自卑心作祟吧,立刻就回她一句,说我同事也想替我介绍女朋友。”

  她学他那样轻笑一声。

  “我和她都是在乡下长大的,感情的表达方式都很含蓄。她很快地就又告诉我,说她不会接受别人的追求,我也就跟她说,我不会交别的女朋友。”

  “算是你们对彼此的承诺?”

  “算吧。”他点头。“她问我,等她大学一毕业就跟我结婚好不好,我说不好。”

  “为什么?”

  “那时候我就快去当兵了。我存的钱刚好勉强供她再读两年书,我退伍之后,愁的是她最后一年的学费,哪有钱结婚?”他顿了下。“我把理由告诉她,然后她就不讲话了。”

  “她读大学的时候打工赚钱吗?”

  “当然。我们别的不缺,就是缺钱。”

  感伤的气氛使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葛月接着将目光移至他的手。她早就注意到那双手是做过长时间粗重工作的人才有的。

  她拾起一只,覆在自己的手掌上,用另一只手摩挲着。“你真的吃过苦,我相信。”

  “所以我从不抚摸你的脸,”他的眼底掺着自卑的怜惜,对她的怜惜。“我怕伤了你的皮肤。”

  她拉住他的手,让那粗糙的掌心贴住自己的脸。

  “摸我,我要体会你摸我的感觉。”

  手被她拉着在她脸上来回蹭了两下之后,他开始抚摸那柔细的肌肤,好轻好轻。

  “今天就讲到这里。现在我只要你吻我。”她把唇凑上他的。

  轻吻的确无比珍爱,她告诉自己该相信他是真心的。

  然而,行动电话响了。

  “不要接!”她搂紧他。“不要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她不喜欢。该问他知不知道是谁打来的?该问那人是男是女?该问那人是他故事里的“她”吗?

  他在内心挣扎,她感觉得出来,因为他吻得不再专心,虽然他没接电话。

  “够了。”她推开他。“你吻得够久了。”

  他真的就停住吻,她难掩失望。

  “你回去吧。”她隐约感觉得出,他很想立刻回电话给刚才打扰了他们的人。

  他没说什么,深深地看她一眼便离去。

  葛母一听女儿接起电话就说:“妈本来想过去看你的,又怕杜先生在你那,所以决定打电话问你几句就好。”

  “问吧。”葛月吐了长长一口气。

  “你跟他到什么程度了?快跟妈讲。要我出面的话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跟你陈叔叔也好准备准备。”

  不用看她都能想见妈妈那种自鸣得意的表情。有时候她倒宁愿妈妈像爸爸那样,组了另一个家就不再跟原来的家有牵扯。

  “妈,你少管我的事,我跟他还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妈是过来人,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他对你有意思,就算你们现在还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应该也快了。你呀,别摆什么高姿态吊人家胃口,这年头好男人不多,有了机会就要把握,错过一次也许一辈子就不再有机会了,妈的话你听见了吗?”

  “嗯。”她要死不活地应了声,只求妈妈立刻停止炮轰。

  “你干嘛讲得这么遮遮掩掩的?屋里有别人吗?谁在那里?是杜先生吗?”

  葛月很想摔电话。

  “是,我是跟他在一起,你可以挂电话了吧?”

  “你先要他听电话,我有话跟他讲。”

  “你想讲什么?”

  “随便讲几句,要他有空多来陪陪你。”

  “如果如果我跟你说,屋里的男人不是他呢?”

  “喔,那我就告诉那个人,说时间不早了,他可以回自己家去休息了。”

  “妈!我屋里没有其他人,我是受不了你,想打发你赶快挂电话!”

  “你——”

  她摔上电话。

  电话再响,停了又响,第三次响起,她接起后直接把话筒放在小茶几上就走开。

  十分钟之后她才回头拾起话筒来听。

  线路是通的,却没有声音。

  “喂——”她出声。

  “为什么现在才理我?”

  “是你呀,对不起,刚才我以为是我妈打来的,所以——”她被妈妈气得忘了杜晓雷也可能打电话来。

  “我现在有空讲故事,你有空听吗?”

  “有。你在哪里?”

  “不在你家楼下。”

  “喔。”她失望,所以没发现他答非所问。“你讲吧。”

  “我入伍了,后来。”

  他开始讲故事,属于他的气息和过往立刻包围了她。

  “等等!”

  “嗯?”

  “我有疑问,你当兵那两年里,她没写过信给你吗?”她一直是专注于故事的,没忘记他说过只收过一封信的事,而这一点疑问是她允许自己提出来的。

  “没有。”

  “那她去看过你吗?”

  “也没有,我休假回乡下时我们才见面。”

  “你没要她写信给你吗?”

  “没。我没想过要她写信,我自己也不爱写信。她的文笔一定好过我很多,我觉得她不写信给我,对我来说反而比较好。”

  “那——”她能体会他的难处。“那两年里,你们的感情靠什么维持?你想过她有可能爱上别人吗?”

  他沉吟片刻后才答道:“一个人的时候确实也想过。我一个星期会打一次电话给她,告诉她一些部队里的事,还有,我很想念她。她也都说她想念我。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没爱上别人。”

  “你想过没有?那时候。”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也许将伤害他,但她忍不住,“也许你要说我现实。可是你想过吗?她是个大学生,而你当时的学历只有国中毕业的程度,你们的思想能沟通吗?你们有共同的语言吗?”

  他沉默了很久。

  “我伤了你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其实刚才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给他一个迟来的提醒,似乎经过她的提醒,他和她的故事在那个时候就会结束。她忘了自己也有一张大学文凭,而他可能到现在都没有。

  “是不是只有在小说或电影里,两个学历悬殊的人才有可能相爱?”他平静的口吻不似受伤。

  “对不起,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一点也没有,我只是——”

  “我知道。”他温和地打断她,没把自己在退伍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她”毕业的那年,考取高工夜间部,半工半读地完成了又一阶段学习的事说出来;虽然他后来又补习了很多实用性课程,但他学历不高终究是事实。

  “怎么不接着讲?”

  “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有点累。”

  “你生气了。”

  “别多心,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是真的有点累。”

  “好吧,那就下次再讲,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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