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感觉袭上背脊,她往後退,如看鬼魅般盯著他。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你早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
她摇头,依旧後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深深的凝视她,良久,哑声问道:「为什么把你自己给我?在那种环境下保持了九年的处子之身为什么交给我?仅仅只为了绊住我吗?」
她脸色转红,又转白,几次变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杜飞麟步步进逼,尽管身在病中、尽管脚步虚浮,傲人的王者气势却是丝毫不减弱。「还有,那天法官宣判我是死刑时,你为什么会晕过去?说!为什么?」
她闭上眼咬紧牙关。为什么?难道非得让她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撕开他才会满意?
她能告诉他什么?看到他对管家温和有礼、对下属亲切宜人时感到的惊奇吗?在凫山看到他汗流浃背、奋力挥锄时感到的心动吗?或是那夜在车内与他合为一体时灵魂深处剧烈的战栗?还是亲眼目送他上警车时那恍若生命剥离般的痛楚?抑或是听到法官的宣判时,似乎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
不,不能!
他捧著她的脸,命令她:「睁开眼睛,看著我!」
她睁开眼,仿佛被雷击中,在他炽热的目光中如风中树叶般颤抖。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爱、上、我、了。」
叮当惊恐地瞪大眼,怱然全力推开他,厉声尖叫:「我没有!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他?他只是一个走私、贩毒、杀人的黑道头子,而她是正义的警察啊!
纵使有少许的动心,又怎能扯上爱?这太可笑了。
她想笑,喉头却像堵住似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杜飞麟没说什么,立即拖她走上甲板,向渔民借了手机塞进她手里。「既然没有,那你打电话给你的上司,向她报告我的行踪。打呀!」
叮当握著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一串号码,然而当手机里响起第一声嘟声时,她彷佛被烫到般飞快地挂断,一颗心狂跳不止。
杜飞麟脸上浮现一抹得意却酸楚的笑容,从她手中拿过手机按下另一串号码。「既然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继续我未完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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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两人置身於桃花源般的峇里岛,仿佛跳脱於尘世之外。
红顶木屋是专门提供给情侣住的套房,却住著水火不容的两个人。
「为什么跟我走?」看著叮当日益冷漠的脸,杜飞麟终於忍不住问。
「你是罪犯,我不能让你道遥法外。」
看来她是真的恨他,她怎么可以把恨他的墙筑得如此密不透风,连一丝松懈的空间也不留给他?
「难道承认爱上我真的这么难?」他不由得叹气,在咽下一口不知什么味道的食物,他怱地又问:「你确定你没有怀孕?」
「当然没有。」她差点被噎住。
月事的姗姗来迟让她在极度的恐慌中度过一个月,昨天才终於松了一口气;心里空空的,也不知是因为放下一块大行还是失落。
「也好,回去我会给你自由!」他站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
「自由?」她喃喃地道。许久,她才意识到另一个讯息,「回去?」
所谓的书房简单得只有一张桌子和一部电脑,这一个月来杜飞麟便坐在这部电脑前透过网路遥控几年前林峻峰还在世时在国外暗中培养的心腹部下。
在黑道混了十年,难道他的势力便只有在神风堂吗?所有人都低估他了,包括黄组长、暴牙,以及……
这是他们犯下的致命错误,一抹嗜血的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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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离开神风堂到回来,一共经历了两个月,不算长,却已足够物是人非,杜飞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户。
大厅中,杜飞麟坐在正中,冷眼看著陈墨琦。「暴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背叛我?」
「神风堂。只要你是以走私贩毒的罪名落网,神风堂的财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政府没收,然後再交给我经营。」
「他一个小队长哪有这种权利?跟你作交易的应该另有其人吧?」杜飞麟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那个人就是十年前玩弄李树人的混帐,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金网罗一些人才调查那混帐犯罪的具体证据,终於让他落网了。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陈墨琦忿忿地道,「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交易,我一样会对付你。你凭什么坐上堂主的位置?你凭什么得到可可的心?你根本就只是一条虫,只配在我的拳头底下呻吟,你有什么资格爬到我的头上?」他厉声嘶吼,目光怨毒,恨不能就此把杜飞麟烧成灰烬。「我告诉你,杜飞麟,如果不是为了可可,你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待在这个烂地方听你这个烂人使唤吗?」
杜飞麟忍不住仰天狂笑,「哈哈,为了可可?你真是什么部说得出口!不错,或许八年前当可可声称自己是同性恋时,你放弃学业加入神风堂,确实是想为她报复我;但今天可可在你心里的分量还剩多少?我想应该不会比神风堂下任何一间公司更重吧?」
「你!」被赤裸裸揭开疮疤,陈墨琦恼羞成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走吧。」杜飞麟挥挥手,不想再追究下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老大,你真的让他走?」
不但弟兄们无法接受,就连陈墨琦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的要让我走?」
杜飞麟危险地眯起眼,「你敢怀疑我的话?」
当然不!陈墨琦立即转身离开,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走得飞快。
杜飞麟摇摇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吸气。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两个月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心里空空的,彷佛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点上一根菸,烟雾迷蒙中,他彷佛又看见叮当木然的脸和漠然的眼,那是离去时的她。
一下飞机两个人便分道扬镳,「从此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多么决绝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水一般淡然。
他知道她是真的心如止水了。也好,这样她才能很快忘了他,或许现在她就已经忘了他了。他抿唇苦笑,将含在嘴里的烟吞进去,一阵强猛的刺痛袭上来,让他弯下身剧烈咳嗽,几乎把肺咳出来,五分钟後他才直起身,抹去眼角的潮湿。
一个十年的老菸枪居然还会被烟呛到,多可笑!他的胸口仍痛,也不知痛的是心还是肺,指尖仍夹著一截早已熄灭的菸蒂,焦黄萎缩得一如他即将了结的生命。
「你曾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了结你的生命,这个人是谁?」这是叮当离开前问他的最後一句话。
他没答,答也毫无意义,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现在才发现,放不下的还有这么多,这是他的错误:原本他就不该抱著惩罚的态度娶她,不该让她彻底地侵入自己的生活,更不该残忍地揭去她的面具,直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一切结束时,到底谁才是那个受到惩罚的人?他讽刺地笑,揉弄著手中的菸蒂,就像老天玩弄他的命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