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然抬头。「你?」童啸寒!
银杏林一别后,她与他三日未见,欧阳水若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济世山房。
他每一回出现,都意味着她每一次的惊魂──这人,分明以吓她为乐。
童啸寒接手她的墨条,缓慢且有力地在砚台上画圆,沉稳的磨墨声意外地令人觉得安心。
也许是上回在银杏林对他的观感有改变,这一次,在起初的惊吓之后,欧阳水若已能坐正身子平静地看着他。
「妳不逃了?」
她在面纱下露出轻笑。「我不曾逃过。」
忽然出现的人是他,遽然离去的人也是他,她一向被动──因他的出现受惊落泪,因他的离去失落惆怅。
她不再惧怕他。
童啸寒讶然,黑潭似的眸子笔直的瞪视她;半晌,他搁下墨条,握住离他不远的白皙柔荑。
「这样呢?」她也不怕?
没有抗拒、没有挣扎,欧阳水若只是放松的任他抓着她的手压贴在颊侧,柔嫩的掌心感受到刺痒,面纱下的娇靥逐渐透出藏不住的红晕。
童啸寒低语:「我不是在作梦吧?」她的柔顺让他觉得不真实,恍如置身梦中。
既然是梦,就趁作梦时彻底孟浪吧!
灼热的吻烙上掌心,欧阳水若忍不住惊呼。
「不是梦。」童啸寒笑了,却不知他泄露出的温柔足以醉人。「我听见妳的声音,闻到妳指尖沾染的草药味,我不是在作梦。」
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欧阳水若愣了,迷醉在冷峻面容上绽出的暖阳,芳心怦乱。
童啸寒得寸进尺的举动又立刻将她吓醒,她一回神,发现自己竟坐在他腿上,整个人陷入他的怀抱,动弹不得。
「童啸寒!」
「比童公子好一些。」但还不够。
「你怎么能……在这里……」
「妳介意的是地点而非我的举动?」
薄纱下的脸庞红晕更深。
他想看她此刻的娇容。
即想即行,童啸寒张唇,轻轻咬下她的面纱,看清面容的瞬间,亦醉倒在诱人失魂的艳色当中。
「你!」欧阳水若紧张地张望四周,庆幸自己被父亲派坐在最内侧,还有竹屏风阻挡他人视线。
「我想跟妳谈谈。」男性阳刚的唇,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在她耳畔说着。
怦咚!「谈、谈什么?」
「谈……」
「啊──」去而复返的环翠尖叫。「童、童公子您……」
「闭嘴!」好事被破坏,童啸寒厉喝。下一刻,他抱着佳人自窗口纵身跳离。
「小、小姐!」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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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就像在夕颜山中迎风而立一般,欧阳水若感觉自己彷佛化身为飞鸟,自由翱翔于天际,十分畅快。
然而耳边平稳的心跳、身躯的温度,在在告知她此刻正被人抱在怀里,凌空飞往不知处的事实。
她没有惊吓、不再惧怕,在隐约明白童啸寒的为人之后,她发现自己竟能在这样狂傲的霸气男子身上,找到安心的感觉。
直到风停、直到他放下她,清新的花草芳香扑鼻,欧阳水若才回过神,看清自己置身何处。
是夕颜山的百年榕树下,平时她最钟爱的休憩地。
「你把环翠吓坏了。」可以想见,此刻的环翠一定慌张地冲回内宅,通报爹娘这项消息。
「妳呢?」童啸寒看着拍抚胸口的佳人,没有漏看此刻洋溢在她脸上的兴奋神采与柔和有神的眸光。
他很意外欧阳水若竟然不害怕,一派镇定,在他突然出现、又忽然掳走她之后的此刻。
欧阳水若还沉醉在方才凌空飞跃的难得经验中,喜悦的心情染红白嫩的脸蛋,呈现胭脂红的丽色。
「莫怪环翠常说羡慕武林高手,原来轻功凌跃竟是如此畅快的滋味。」晶亮的明眸闪烁着考虑拜师学艺的念头。
童啸寒静立一旁,看着她愉悦兴奋的神情,久久不能回神。
欧阳水若欣喜的表情再次令他惊讶,他知道她柔美似春水,也隐约察觉她温柔底下不外显的刚烈性格;但他不知她竟如此胆大好奇,与第二次见面时,被他求亲之言吓得昏厥的柔弱模样大相径庭。
「为什么?」
「咦?」迎风而立的她转身,一脸不解。
「妳为什么不再怕我?」
「爹娘说了你许多好话。」
黑眸一瞇。「原来只要旁人多说些好话,妳就能改变对一个人的观感。」
他生气了。欧阳水若打量着从微喜又转而发怒的童啸寒。
说来奇怪,她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在正视自己的情意之后,对他,她多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明白从何而来的了解。
「早知如此,我应该多请一些人到妳面前说好话。」
果然在生气。
欧阳水若拨拨拂乱的乌发,扬唇浅笑。
「我并没有把你视为十恶不赦之徒,对你亦不曾觉得害怕,只是……你的言行总是越矩逾礼,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甚至在我强行索吻的那次,妳也不怕?」
「你在试探我什么?」欧阳水若机伶地点出,但他重提那日的事,还是让她的小脸忍不住烧红。
「我从不说谎,说不怕你就是不怕你,并非随便敷衍。」她定定的瞧着一脸愠怒的他。
童啸寒别过脸,她的眼神太纯洁,反而映出他的卑劣。
是的,他在试探,想探知她的话是真心,或是因为惧于他的强势而不得不敷衍顺从。
「妳还是不愿嫁我?」
「你又为何执意娶我?」没有回避,欧阳水若终于大胆的问出困惑自己多时的问题。
童啸寒深深地望着她。好半晌,在欧阳水若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觉得失望时,才又听见他的声音。
「第一次遇见妳,妳站在那里。」童啸寒抬手指向前方。「迎风独立,彷佛下凡嬉戏尽兴了、正准备飞回天界的仙女。」
「水若只是个普通人。」她摇头轻叹。「即便拥有出色的容貌,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旁人为何总爱将她过度美化成仙?这点欧阳水若怎么想也不明白。
童啸寒恍若未闻,径自续道:「而我……」指引的手换了方向,指着山下。「在那里,看见妳。」
欧阳水若好惊讶。「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看得见?」
「即便遥远我还是看见了妳。」童啸寒远眺的视线拉回,落在身边的她。「一眼就望见妳,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大胆的直言教欧阳水若毫无心理准备的娇颜顿时烧红。
「童、童公子……」
「啸寒。」他指正。「或夫君,妳只能择一。」
当日的霸气言词又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也许是习惯了,欧阳水若这回仅仅一叹,除了拿他没辙,也是疑惑。
「也许水若在你眼里看来是美,但美貌易逝,红颜易老,肉眼所能看见的美丽其实脆弱如蝉翼,透明且易折;一年、两年、三年……当光阴逝去、年华老去,再怎样的天仙绝色,终究也会变成鸡皮鹤发。」
「那又如何?」童啸寒凉薄的语调回应。
柔美的玉容带着叹息的微笑凝睇着他。「童公子,水若或许不如走遍江湖的你来得见识广博,却也知道一时的钟情并不代表一世的深情,你只是初见水若感到惊艳,并非真的动心,何苦自扰又扰人?」
「妳以为我决心娶妳只是因为妳的容貌?」
「水若与童公子才见过三次面,」她很难不有此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