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彦卿耸肩,不置一词。
她于是续道:“总之,这件事没有成功,原因是因为我妈私奔了。她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在高职一毕业之后,马上带着包袱和我父亲私奔,逃到北部来。我外婆为此气坏了,你可以想见,以她那样专制独裁的脾气,女儿的忤逆有多么让她生气,所以我母亲私奔之后,她就马上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并且取消了她的继承权。她们母女有二十几年完全没有往来,直到我父母坠机的那一天……”
虽然已经事过多年,但想到那一天还是让罗小雀难受。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得知父母乘坐的飞机坠机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也永远忘不了当她哭着奔往机场,第一次见到外婆时,外婆无情的言语又是怎样再次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一看到她,我就认出来了,她的样子,冷硬刻薄的线条,都和我妈曾经向我述说的一样一样。当她看到我时,你知道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抬头看他,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不是难过,不是伤心,也没有亲人初见的快乐或亲切,她用冰冷愤怒的声音告诉我,那是他们的报应!”
严彦卿的唇抿紧,伸手握住她的,她的笑在这时转为脆弱,伤感的微笑。
“从那时起,我们两个人就注定要水火不容。我恨她的冷酷无情,恨她的变不讲理,我妈已经死了,她还不肯原谅她,就算死了,也要恨她,还把这种恨转到我身上来。所以我也恨她,外婆恨我多少,我就恨她多少,她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不让她好过……”
他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像是要支撑她,将力量传送给她。
“你真的恨她?”他看着她感伤的表情,轻声的问,像是不忍再触动她的伤心处。
“我一直以为她恨我。”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想起了今天早上,她也是这样握住外婆的手。“这三年来,我们用各种恶毒的言语攻击对方,伤害对方。、如果言语可以杀人。我们彼此都已经死了好几百次了。她总是那么冷漠,那么骄傲.又那么具攻击性,每次说到我的父母,她便咬牙切齿。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讨她欢心,我永远是一只代罪羔羊,代替我的母亲受她的罪。
“有时我甚至觉得,她把对我妈的恨,发泄到我身上来。是的,我真的恨她,有时我巴不得逃到世界的另一端。只要能躲开这个全身是刺的老太婆,叫我到非洲去住我也会考虑。”
她低下头。放柔了声音。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就算外婆真的恨我,恨我的父母,但我还是她的孙女。她也许恨我,但也爱我。”她抬起头,眼泪情不自禁又涌上眼眶。“我从来不敢奢想她的爱,更从来没有想到她会那样维护我。一直以来,我在她面前只有挨骂的份,不管做什么,错的永远是我,不是别人。今天早上是她头一次在外人面前维护我,而且事后她还说了好多往事给我听……”
她低头痴痴望着两人的手。
“那时,我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听她说着年轻时的往事。我一直以为我恨她,其实这恨里面,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渴望她的接纳吧。”
现在严彦卿总算弄清楚了,原来她在病房外痛哭失声不是因为和韦老夫人大吵了一架,那是喜悦的泪水。
人在高兴到极点的时候,原来也是会哭的。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我真的被你吓到了。”他在她的头顶上方笑道:“你突然没声没息的开始掉眼泪,吓都吓死我了。”
她满脸通红的推开他。
“我平常很少哭的。”过了一会儿,她才迟钝的瞪他一眼。“你说吓到你是什么意思?我是无敌女金刚吗?掉个眼泪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他因为她的形容词而笑了出来。
“不,我只是对女人的眼泪没辙。”他两手一摊,无奈的一耸肩。“女人只要一哭,除了叫我娶她之外,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真的吗?”她的眼睛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任何事?”
“当然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喔?”她扯动唇角,讥诮的说:“包括拥抱亲吻一个胖女人,以安慰她受伤的心?你好像很习惯对女人做这种事嘛?”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醋意,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自动勾勒出他和纪真真拥吻的模样。一想到他对别的女人也是这样随便楼搂抱抱,又亲又吻的,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他暗暗苦笑,知道自己踩中了地雷区。“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与平时并无二致,并且压下心中期待的心情。
她不应该抱着任何期待,她提醒自己。尤其是对这样一个男人,那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但是尽管理智很清楚她应该保持清醒,她的感情却早就已经沦陷了。
因为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愈来愈大声,她的眼睛也不自觉的微微睁大,看着他沉思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他的答案仍然不见踪影,她的心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如果你不想直说,我可以理解。”她尽力不露出伤心失望的样子。“天色暗了,我也该回去了。”
严彦脚轻轻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想骗你,小雀。我并不想结婚,至少不是现在。你是我爷爷为我指定的未婚妻人选,只要沾上你,就像自己拿一个枷锁往身上套,我爷爷不会放过我的。”
罗小崔觉得胃部一紧,过度的期待让她全身紧绷。
他的说法听来并不像对她毫无兴趣,不是吗?她在心里自问。她是不是可以假设自己对他有一点吸引力呢?
但他接下来的话粉碎了她的想象。
“我承认今天我有点失常。”他并不想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但也不想为他的行为向她道歉,因为那只会让她更难堪。“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如果你要说是占你的便宜,我也无法否认。但是我希望我们只是朋友。,’他放柔了音调。“我喜欢你,小雀。你坚强勇敢,虽然有时过度自我保护,但还是令人赞赏,我很希望我们能当朋友,我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当然。”她勉强自己露出微笑。“可以请你出去吗?我要换衣服。”
回程的路上,是一片的沉默。
她不止一次的暗骂自己傻,竟天真的以为他会受到她的吸引。他只不过是可怜她罢了,就像小女孩对路边的野狗野猫会寄予无限的同情一样,他的弱点就在女人的眼泪。
任何一个女人都行。
这个想法刺痛了她的心,她觉得自己真蠢。可笑的是,她真的觉得难过,必须费尽全身气力才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那么厌恶自己过。
一直以来,她始终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不管是面对外婆或是异性,她总是能够避免让他们直接伤害到她。
可是她不过和严彦卿相处了一天,就已经为他撤下所有心防,甚至为他说他们只是朋友而伤心不已。
她到底是怎么了?还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吗?
罗小雀太沉浸毛自己的思绪,没发现她的表情不自觉的露出愤怒伤心的样子,但是严彦卿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