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你洗过澡了吗?妈妈——爱哭阿姨替你洗澡好吗?”
念中抢着回答,带点抗拒:“我已经叫念心替宝儿洗过澡了。”
美智似无措般:“明天——明无礼拜一,你们要上学,功课做好了吗?”
念中又冷声的回答:“这些事我会管,早就叫他们做好了。”
美智尴尬的望着,宝儿仍躲到念中身后,拿着抗拒的眼光看着她。
韩梅、明昌扶正农上床,韩梅替正农拉被子。
正农拉住明昌。“再留一下,我跟你讲点话。”
韩梅说:“我下楼拿药。”
明昌笑着说:“你精神很好嘛!几点啦你知不知道?”
韩梅出去,明昌带点微笑。“这么晚了还留我,是不是又在玩花样,把韩梅弄回来?”
正农不悦的:“你老婆还是那么反对她儿子跟韩梅?”
明昌苦叹:“劝不醒,为了这个事,我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架。”
正农愁郁地望着明昌。“明昌,我就你这个朋友,琪琪死了,我又误了韩梅,我知道我自己随时会走。”
明昌笑着打断:“谁能保哪天不随时会走,老金两条腿那么勤快!你这个瘫着的,放心,活得比谁都长。”
“不要跟我说这些。” 正农微咳的又说:“韩梅跟马小姐都瞒我,我跟你谈点韩梅的事。我问过医生,晓得自己还能待多久,活着的时候,我没做过桩事,死了倒对韩梅挂心,你要替我做到——,让我安心的葬到琪琪身旁去——”
“韩梅真是个好女孩,告诉你老婆,她儿子娶了韩梅,绝不会后悔,不但是个好媳妇,我留下来的财产,全都是韩梅的嫁妆。”
正走到门口的韩梅,冲进卧房,伏到床前,失声的落泪。“不要!正农!你没有对不起我,医生的话是乱说的,你会好——,我对不起你。你躺着站不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有缘没缘天注定的,你没遗产,听到了吗?你没有遗产,你只有财产——,不准你躺到琪琪身旁去……”
明昌难过的站在旁边,正农躺在床上,脸上滑着泪水。
“好烫,妈妈,不吹了啦!”
“湿湿的头发怎么上床?妈妈吃过晚饭就叫你洗澡,谁叫你耍赖皮,湿头发上床,明天感冒,打针小同不怕痛呀!”
门铃响,小同解脱般地去开门。
明昌进来了,小同抓着自己的头发。
“爸爸!妈妈在帮我吹头发,妈妈说湿头发不能上床。”
明昌摸了摸小同的头,笑笑。“当然不可以。”
惠珍脸色难看的望了明昌一眼,拉过小同,继续吹头。“又去余正农家了?”
明昌未理会,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惠珍放下吹风机,拿起明昌扔在沙发的外套,声音冷淡:
“你一定要天天去余正农家?天天去,风雨无阻的,还没见你做过什么事那么有恒心呢!”
明昌不高兴的斥责。
“我去看一个快死的老朋友——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他叫我劝你不要阻止罗平跟韩梅吗?没错,正农是叫我劝过你,可是你看你冷着张脸,我就算有话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哼,说不出口,你心里还是打着那个念头!”
小同似懂非懂的看看明昌、惠珍。
“你们太爱吵架,哥哥才不回来的。”
说完,小同做出不满的表情。“我要去睡觉,不要理你们了啦!”
惠珍瞪望明昌。“连在小同面前,你都不能忍一忍吗?”
“谁惹的!”明昌不悦地大声:“一进门你就摆了张脸,最好我死在外头!这屋子没有余正农、韩梅的影子,你也不用摆脸给谁看了!”
惠珍气结地:“我问两句——,你,你凶得像我犯了什么罪过似的。”
“你是犯了罪过!” 明昌责备地大喊:
“把儿子逼走!自己要霸占儿子!口口声声拿牺牲了二十七年来让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变成那个样子!韩梅到底惹了你什么……”
“我是犯了罪过!我的罪过是我不准我儿子选择韩梅!韩梅惹了我!她命中带克!接近她的人都被她克到!从她出现!她就克了我们母子的感情!现在她又克了我跟我丈夫的感情!”
“韩梅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明昌怒吼:“我从正农娶了她,我就认识她!
我活得好好的!既没叫她克掉一条腿,也没叫她克掉一条命!我认识她那么久,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苦命的善良女人!不是命中带克,伤害别人,像你口中形容的韩梅!”
惠珍疯狂般嘶叫:
“你袒护她!你看得那么清楚!从小死父母!克得余正农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克死女儿!她还没克到你,因为时间还没到!”
明昌暴跳起来。
“你已经疯了是不是!是你出去还是我出去!我不能忍受你的无理取闹!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明昌怒极的转头,拉开大门,冲出去。惠珍怨怒的跌坐沙发,失声大哭。
惠珍挂着泪,一脸的自艾。“——连罗平都不见我吗?”
佩华从皮包拿出化妆纸。“你现在见罗平,会搞得天翻地复。”
惠珍接过化妆纸,不满地:“他是我儿子,什么叫搞得大翻地复?”
惠珍化妆纸一扔。
“我一直希望你跟罗平结婚,因为你懂事讲道理,现在你也学那个韩梅了吗?”
佩华耐心的又拿了张化妆纸,坐在惠珍旁边。
“伯母,你不要太激动,罗平急得要命,是我自作主张,你一向知道我是个冷静的人,我晓得罗平这时候回来,两句话不对,事情会弄得更糟。”
惠珍望了望佩华,拿化妆纸拭泪。
“——韩梅出现,我的日子没有太平过,现在更好了,明昌指着我鼻子骂,门一摔,今天不回来了!”
佩华拿出一根烟,询问的看着惠珍:“能抽根烟吗?”
惠珍略讶异的,带点关心的斥责:“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好好的女孩学抽烟干什么?”
佩华吐了口烟。“人要帮助自己,罗平跟我分手的时候,我没有寻死寻活,因为我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佩华望惠珍一眼。
“我的太平日子是我自己安排的,伯母,你要把生活搅乱,或是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佩华拉起惠珍的手。“这是你的手,全由你自己操纵。”
佩华放下惠珍的手,声音平静:“当初我想到过罗平会离开我跟他七、八年的感情吗?当初你料得到你会再嫁吗?我懂你排斥韩梅的原因,你一点都没有错,换了我,我也会不平衡,你做了这么多的牺牲,儿子却为另一个人来跟你做对。”
“没有人能预料明天,你天天为韩梅的事弄得情绪不好,你得到什么?每天每件事都在变化,你能确定,罗平一定娶韩梅吗?也许他娶的是别人,你把自己搞得那么痛苦,是不是划不来?”
佩华吐了口烟,望了望惠珍。
“下个月我结婚,房子都布置好了,我都不敢肯定——到时候是不是原来的新娘和新郎!”
惠珍略惊,略带点喜:“你要结婚了?——你——,不恨罗平?”
“伯母——现在不是农业社会,每个人的脑子都很忙,应付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都不够了。为什么还要去把没什么意思的回忆,塞进你的记忆力里?
很辛苦的。”惠珍望着佩华,情绪稳定下来,表情遗憾地。
“罗平没福气,放着你不要,去死巴着韩梅,死巴着个带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