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玲哀拗地扶着墙,失声痛哭,对韩梅倾诉:
“我有什么办法——,一身的债——,我有什么办法!谁愿意赚那种钱,谁喜欢去那种地方——我有什么办法!”
“我会让萍萍慢慢的了解,你不要难过,这段时间你先不要来看萍萍,孩子不懂事。”
“我怎么不难过,她爸爸生意做垮,带着女人跑了,支票背书,全是我的名字,我去坐了一年牢,从牢里出来,还得去替他还债……”
秀玲愈说愈伤心,愈不甘心。
“我当然难过,我为了谁?如今落到女儿来骂我坏人,我为什么不难过!”
秀玲从激动中,低吟的缩成一团,屈蹲在地上,捶打着地面。
“我心都碎了——但我在萍萍面前竭力扮好妈妈的角色,谁知道上星期给她碰上了一个客人,她——,我才不在乎别人,可是萍萍这样对我——我心都碎了……”
韩梅难过的蹲下来,扶着秀玲抽泣的肩。
“我又要叫你陈太太了,让陈先生回到你们母女身边吧,你回去想想,这是最好的办法,萍萍——她需要的不止是妈妈,她需要的是父母两个。”
韩梅扶起哀泣的秀玲。
秀玲难舍的望一下墙角的萍萍,默然离去。
韩梅心酸的望着离去的秀玲,眼光正好触到站在一边的马美智。
“——韩小姐——方便的话——” 美智困难地:“你能带宝儿出来吗?——不要问我原因,我只想——只想看宝儿,千万不要让院长知道。” 说完,美智匆忙掉头就走。
“嘟!” 一辆计程车正好停在韩梅面前,小方、莉奇从车里钻了出来。
莉奇见韩梅,兴奋大叫,抱韩梅,像小孩似的。
“韩梅,想死你了,结婚真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
莉奇兴奋的笑容,突然凝结了,难过的望韩梅。
“——真的不再见罗平了吗?”
韩梅故意转移话题:“快去看院长,她在等你们。”
莉奇推推小方,轻声的:“院长——”
院长故意不抬头。莉奇走到院长身边,撒娇地扯着院长。“不要生我的气,是你自己叫我回来的,又要——”
“又要怎么样!我不叫你,你就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院长板着脸,睹气的上下打量莉奇,看了小方一眼。“他对你好吗?”
小方上前,笑着:“家事都是我做的,外带烧三餐饭。”
院长板着脸,露出微笑,雨过天晴的搂着莉奇。
徐良宏颓丧的抽烟,苦叹摇头。
“怎么才能找到呢!唉,看到培英,真是叫人心痛。”
佩华头猛一抬,不是味道的望着良宏。
“良宏,我们结束这场爱情游戏好不好?趁大家都还没有太爱对方之前,不要再继续玩下去了。”
“谁跟你玩!”良宏捉住佩华手臂。“谁说我在玩?如果你信任我徐良宏,明大我们就到法庭公证结婚!”
佩华轻拿掉良宏的手,淡淡的说:“我没胆,谢谢你的冲动,来,我们谈谈伍培英的事。”
罗平一面扣着扣子,一面从卧室走出来,惠珍把牛奶、面包放在餐桌上,看都不看罗平一眼。
“妈,小同上学啦?” 罗平干咳两声,故意找个话题讨好母亲似的。
“幼稚园车子早接他走了。”
惠珍表情冷漠的把维他命往罗平面前一放。故意东摸西摸,声音仍冷冷的:“维他命不摆在你面前,就没见你去拿过。”
罗平放下牛奶杯,走到惠珍面前。“——妈。”
惠珍不看罗平,声音故作漠不关心的:
“什么事?样样都得给你侍候好好的,是不是还得下去替你洗车?”
“妈——,我们不要再冷战下去了好吗?”
惠珍不讲话,走开了。
“妈——” 罗平声音有些哽塞:“——很久我没有喝到你端给我喝的牛奶了。”
惠珍避开,声音仍冷:“都要冷了,难道你要我重冲一杯?”
罗平激动而感动的拉过惠珍手臂。“妈!不要这样跟我讲话好吗?”
“我好久——,我好久没有——,我都快忘记从前的我们母子——,像今天这样,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要再跟我冷战了,你不晓得我……” 罗平眼眶微红。“妈,你对我真的很重要,我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坏,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到高中毕业,每天中午都是你提热便当来的,我的同学都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妈妈,——从你嫁人以后,一切都……,我们都变了……”
惠珍微微感动的跌坐沙发,手支着额,轻声饮泣着。
“你对妈妈来说——,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妈承认没有像从前那样做一个周全的母亲,可是妈必须分神去照顾明昌跟小同。” 惠珍难过的拭眼角。
“我嫁给明昌——,我能把一颗心只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吗?小同虽然不是我生的,明昌待你也像自己亲生的儿子,我是不是要同样的去对待他的儿子呢?” 惠珍略感委屈。“我晓得你不满意我照顾明昌,小同,我何尝不晓得,我何尝不晓得你的心理!但我嫁给了明昌!我能怎么样,你到现在连叫都不叫他一声,我只有从别的地方去弥补……” 惠珍抬起泪眼,幽怨地。“罗平,在妈心里,谁都没你重要,你爱韩梅爱得把妈忘了,我才那么发疯的去逼你,因为你对妈太重要,再没有一个人比你对妈重要。”
罗平扑伏到惠珍膝前,眼眶潮湿。
“妈——,该说自私的是我,你改嫁——,我那样的态度你都忍我,你来阻止我的感情,我完全不顾你……妈,该说自私的是我——,我只顾我自己……”
惠珍抱住罗平的头,脸上流出欣慰的泪。
韩梅走到一简陋,微破的住宅区,对了对手上的地址,敲门。
陈志雄开了门。“——韩老师。”
“我能跟你谈谈吗?陈先生。”
志雄窘迫的说:“屋子很乱——,不好意思请韩老师进来。”
“没关系,我是来跟你谈萍萍的事。”
屋子只有三坪大,很简陋,床头摆了张萍萍、秀玲、志雄合照以及与秀玲的结婚照。
“你太太跟你女儿都同样固执,大人受苦,小孩跟着受苦,你不想把这个家再救回来吗?”
“——她不会肯见我,我找过她,没有用的,我太对不起她,我从前太对不起她。”
“你以为一次,两次就能解决吗?陈先生,你自己承认从前对不起萍萍的母亲,现在萍萍连她母亲都不肯见,难道就对得起萍萍的母亲?陈先生,现在后悔这些没有用的,萍萍要爸爸,也要妈妈,你对不起你太太在先,硬着脸,你也要去求她的原谅,求到一个完整的家。”
志雄望着韩梅,满是感激。“——谢谢你,韩老师,——我去——不管她怎样赶我……”
门铃声,佩华皱着眉,犹豫了半天才开门。
良宏直往屋里走,屁股坐在沙发上。
“到我这儿来,像回自己家似的,一屁股就坐下,房子你租的吗?还是我们有什么合法的关系?”
良宏皱眉看佩华一眼。
“以后有事,请你在办公室谈,我这里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公共场所,单身女的公寓,天天半夜跑来个男人,别人怎么看我不管,但我自己很在意。”
良宏研究的望了佩华好一会儿,声音温柔:
“佩华,你是不是把我对培英的闲心扭曲了?
最近态度愈来愈怪,不要害我失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