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罂却越笑越开心。
真该死,胆敢用这麽专制的口吻命令她。殊不知她最憎被人管,可怎麽,怎麽忍不住嘴角一直上扬?心坎暖洋洋?竟很喜欢师父用这种霸道的口气管著、命令著,好像她是属於他的,好似他不会放过她,要跟她没完没了。
阮罂感觉师父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好像那冷淡的性子,变温暖了。
是因为完成了义务,所以变开朗了?还是分开这三年,他想通什麽?
「打扫房子还不简单?没问题。」她笑笑答应。蓦地,瞠目,震住了。
右手乍暖,往旁看,师父牢牵住她的手。同时,她听见周遭诧异的惊呼声。
「师父?」阮罂怔住脚步。
「走。」他拉她走。不管有人看,不理旁人议论,他牵起阮罂的手,刻意地要牵给那些人看。凭什麽诋毁阮罂?凭什麽瞧不起阮罂?就凭那些俗人,也有资格议论阮罂?
那些好事人们的惊诧声大起来,一句句传进阮罂耳里——
「你们看,状元牵她的手呢!」
「他们是什麽关系?」
「干麽对高家不要的女人那麽好?」
怕他遭人非议,阮罂要抽手,但他握得更紧。
「快放手,很多人在看,对你不好。」她好心提醒,他却懒洋洋回一句——
「你几时还怕人非议了?」
昂首阔步,牵著她,走过人们好奇的眼睛。
阮罂又惊又喜,心跳飞怏,不敢相信,忽然这地面犹似云般柔软,踏著这不知走过几百遍的街道,但第一次,飘飘然,好像跃上云端,当他大大的手掌,温暖有力地紧握她,她就头晕,耳朵嗡嗡响,迷惘恍惚,但走著走著,向那金色光中走去,嘴角上扬,脚步轻快起来,很高兴,好开心,心满满地。
曾经,是她主动去牵住师父的手,却被推开。岂料到,今儿个师父主动牵她。好喜欢这样子的师父……唯有在他身边,她才感觉自己是个小女人,只对他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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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这地方,那麽乾净,哪需要她打扫哩?
阮罂参观师父的府邸,一厅三房,两房空荡荡,只放简单桌椅。当上状元,他跟三年前没大分别。
参观完师父住的地方,两人坐在厅里喝茶。
「这麽乾净,哪需要打扫?」她喜孜孜地托著脸,觑著坐在对面的师父,他目色沈敛,著手沏茶。
「是不需要打扫,你知道我为什麽带你过来?」司徒剑沧不疾不徐地,沏茶的动作缓慢而优雅。
阮罂著迷地看著他,看水蒸气窜出壶嘴,氤氲师父那张俊美的五官轮廓。
「不是叫我来打扫房子,那麽是找我喝茶啊?」她笑笑说,心情好极。
「是有东西给你。」
「哦?最好是银子,去西域花钱的。」她得意忘形了,还跟师父逗嘴。
司徒剑沧替阮罂斟一杯茶,放下茶壶,从袖袍,抽出个东西,放桌上。这……就是师父要给她的东西?阮罂笑容凝住了。桌上,是她绣给师父的荷包。
将荷包推向她,司徒剑沧定望著阮罂。「这,还你。」
阮罂面色一凛。「叫我来,为了还我荷包?」
「是。」
她目光骤冷。「莫名其妙.」立刻地,敛去笑容,难过了。
「生气了?」司徒剑沧琢磨著她的神情。
「当然。」
「气什麽?」
狠盯住他,她咬牙道:「司徒剑沧,你耍我吗?特地叫我来拿这个荷包?」
「我不需要什麽幸运荷包。」这荷包带给他的不是幸运,是无形的羁绊。
抓住荷包,阮罂紧紧揪在手中,紧到指甲戳痛了手心皮肤。她怒得面孔胀红,胸膛剧烈起伏。他不需要?杏眼射出光芒,瞪住他。
「这荷包我花三天才绣好,第一次被你扔在旧屋,我捡回来。现在,你又还给我,什麽意思?就算你不需要,但这是我的心意,你非要等了三年亲自把我叫来,还给我?怎麽?当面给我难堪吗?」
她越想越气,一口气快顺不上来。「不需要大可以丢掉!有必要还我吗?司徒剑沧,你还是一样,不在乎别人感受,不懂体贴别人的心情,三年前如此,三年後还是这样,混帐。」她哽咽了。
「你要哭了吗?」他竟还这麽冷静地问她。
她笑出来,笑得泪直淌,笑自己可笑,笑自己荒谬,一而再,再而三,让这个男人打击自己。
「方才……我还有那麽点感动……我真蠢,以为你跟以前不同。你总是让我哭,很得意吗?你把我当什麽?为什麽总要害我伤心?你对长公主也是这样吗?还是对长公主就换了脸色?所以她才喜欢你?」
听她振振有词的数落,司徒剑沧缄默著。看她面红耳赤,打量她脸上每个表情变化,他全看进心里了。
阮罂站起。「这是你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让我哭,以後,咱碰见了,你别认我,我也当不认识你。我受够,真的受够了!」是因为正开心,他忽来这一手,更加难以承受。阮罂转身就走。
「阮罂。」他喊,她怔站在门口。他对那紧绷的身子说:「我……可不可以大胆假设……假设你为我绣荷包,并不像你当初说的,是要还人情,而是别的原因?」
阮罂不语,又听身後他说
「你说过,你不要爱情。」
阮罂望著外头深绿的竹林。是,她是说过,她什麽都跟师父说,还说他们谁也不爱,他们一起不希罕爱情。
司徒剑沧又问:「我再大胆假设,每一次害你伤心,是因为你在乎?」
竹林沐浴在夕光中,风吹过,它们便温顺地摇晃了.阮罂好像又看见,他屋前一大片芒草,当时也是这麽荡著。她心,这会儿震荡得厉害。为什麽,他要说这些?
他还说:「我再更大胆的假设,从方才见面起,你提了好几次长公主,是因为你嫉妒。」
「假设这些做什麽?」
「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为什麽?」
「想确认你对我的感情。」
「试探我?」
「对。」
「把荷包还给我,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
「是。」
小手往怀中探,忽回身,蓦地,司徒剑沧看见一痕白光,疾射来,他没躲,脸庞刺痛,立时浮现一道血痕。那是她新买的短匕,掠过他脸,插在他身後墙上。
阮罂盯著他,目光阴郁。「一个从不流露感情的人,还狡猾地想试探别人的感情?」
拭去脸庞血痕,司徒剑沧站起,走向她,停在她面前。距离太近,她不得不仰望他,他俯望的目光很强势。
「我需要确认你对我的情感。」
「为什麽?好来嘲笑我吗?」
「好清楚我该怎麽做。」
她秀眉微蹙,不明白。
「阮罂……」司徒剑沧寒星般的眼,竟浮现悲伤的神情。
阮罂目光闪动,直觉他将说出吓人的话,因为他的表情太严肃。
「我决定,随你一起去西域。」
「嘎?」他的话令她太惊愕。「为什麽?」
他朝她微笑,眼中闪烁著温暖。「为了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也是去西域?」
忽然,他用很专注的眼色看她,他眼中光芒,令她心跳加速,而他低沈的嗓音,融化她。
「阮罂,我的梦想是你。」
「什麽?」
「我的梦想是你。」
「你在说什麽啊?」
「我的梦想是你。」他笑了。看她立刻双颊酡红,立刻地眼睛起雾了。
她终於听懂,在他重复三次後,才确定自己不是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