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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自己没能力扭转命运的安排,就找我出气吗?

  阮罂苦笑,师父真狠,偏偏说中她的心思。

  这是间很特别的房间,美轮美奂四字还不足以形容它的华贵。

  房里摆设不简单,墙上几幅昂贵的花鸟鱼绘画,都是当今城内一流的画家作品。香木造的桌椅刻镂繁复的花样,看起来就很贵,真的很奢侈。桌上放金造的香炉,白烟袅袅,焚著顶级的进口香料,让人闻了神魂颠倒,宛如身在仙境里。床帐薄如蝉翼,宛如一入帐睡,就飘飘欲仙。床上金线绣团花的黑色丝绸被,雪色丝绸枕,还有一把黑亮亮乌墨墨丝绸般的长发,如瀑布般自床沿倾泻而下,垂落地上,如梦似幻。

  发的主人,背窗,侧躺。窝在绸被里,隐约看得出那身形的轮廓,纤弱娇媚。此人正在作个美梦,梦呓一声,懒懒翻身,平躺。这一翻身,就露出脸来——浓眉,粗睫,刺刺小胡渍,还有巨大的喉结。

  是高飞扬。

  也许这五官脸蛋和他身上穿的粉红寝衣,感觉异常突兀,非常不自然,但反正没人看见,房间是他的城堡,他是城堡的主人,想怎样就怎样,他正睡得香甜。高飞扬梦见跟心仪的王壮虎去游船,王壮虎摇桨,汗珠在他强健手臂闪耀。高飞扬看得入迷,心里有「熊」乱撞,因为光是小鹿乱撞,并不能真切形容他的迷狂。在梦中小船里,他正快乐。

  忽地,一大浪袭来,船身剧晃。一个凶猛的摇荡,船倾覆,他们一起摔出去……

  「啊……」高飞扬醒过来,摇晃的原来不是船,是自已。他摇来摇去,摇来摇去……啊,有只手在摇他,床边有人?他骇叫,那只手捂住他的嘴。

  「嘘。」

  高飞扬瞪大眼,认出来人,是阮罂。

  「我有话跟你说。」阮罂放手,看著他。

  高飞扬拉被,护在身前。「现在?现在很晚了,明日再谈好吗?」早晚会被她吓死。

  「我与你之间有事要解决。」她坚决道,不快解决,她没办法安下心。

  高飞扬面色尴尬。「明天再说嘛,我衣衫不整,仪容没打理,还没漱口呢,这样子跟你说话太没礼貌了。」

  「没关系。」

  「你拜访我,我当招仆儿备茶水,可这麽晚了,仆人都睡了,什麽都没款待……」他是谦谦君子,还是谦谦到很过分的那种。

  「不要紧。」

  「深夜男女共处一室,万一被发现就糟了,你先回去歇著,我明日到府上见你。」

  「不碍事。」她的口气开始凶了。

  「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过……唉,还是太失礼了,不然我去找看看还有没有甜品款待你——」

  阮罂压抑火气。「你什麽都不要做,只要躺在床上听我说!」又来了,又来了,那种火山快爆发的感觉又出现了,高飞扬真是她的魔考,真会激怒她。

  「躺在床上?这样跟你说话?这……这样子我压力好大……」

  「你压力大什麽?我不会对你怎样。」她压力更大,因为要忍住不揍他。她拉来椅子,坐下。

  见阮罂大有与他长谈的架势,高飞扬放弃挣扎,抚了抚柔亮的长发。「好吧,想跟我说什麽?」

  「没什麽,就是要取消婚事。」

  「嘎——不可能。」说过很多次了啦!

  「去跟你娘求,你反正不爱我。」

  「不行,我娘会骂我。」

  阮罂怂恿:「说说而已,试试看呀!有试有机会,没试等於零。」

  「不行,我会被骂死。」

  「这麽怕你娘?」故意激他。

  激也无效!高飞扬畏畏缩缩道:「我娘一生气,就会跟我爹说,我爹一生气,就会来凶我,他们一凶我,我就心惊胆战没好日子过,你别害我。」他吃的山珍海味,是爹娘给的。他穿的昂贵锦衣,是爹娘给的。他搜藏珍奇艺品,是爹娘给的。连送给王壮虎的礼物,请王壮虎吃的饭,和王壮虎看的戏,都是靠爹娘。要惹恼了爹娘被逐出家门,他靠谁?怎麽活啊?光想像,就泪流。

  「拜托不要哭好不好?」阮罂没好口气。

  「那你就不要逼我嘛。」

  「真不行?」

  「不行,大人都讲好了,我们能怎麽办?」

  阮罂盯著他看,半晌不开口。高飞扬觉得很毛,竟然打哆嗦。

  「不要这样凶巴巴瞪我,不是不答应你!我真的很怕我爹娘。你嫁我可以放心,我不会虐待你啦!」

  阮罂哭笑不得,眼角抽搐。笑话,谁怕他虐待来著?全城东到西,南到北,谁不知道高九戈富商的儿子高飞扬,是个连蚊子都不敢打,蟑螂都不敢看的滥好人?

  她冷静地给他分析:「你不是爱王壮虎吗?跟王壮虎在一起不是你的梦想吗?你应该去捍卫你的梦想啊,爱一个人不能只是讲,要有行动,你懂吗?做出实际行动,像个男人!」

  讲得多慷慨激昂啊,多麽激励人心哪,所以高飞扬听了,虎地坐直,猛地掀被,双拳握紧,咬牙切齿道:「你还敢说?还敢说?我真怕你了。我情愿不像男人!」他红眼眶,哭诉:「我生平唯一一次被呼巴掌,就是你害的!你这个小坏蛋,蛊惑我去跟我娘讲王壮虎的事,害我捱了晴天霹雳、史无前例的大巴掌,痛了三天还在痛。从此我心灵受到创伤,每次看到我娘睑色不对,我就肚子疼找茅厕。你知道我的心灵被这一巴掌扭曲得多严重、伤害有多深吗?」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是阴影已造成,他是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

  「好。」她懒得说教了,他无药可救。阮罂起身,到桌前,拿起笔,回来,看著他。

  高飞扬困惑了。「拿笔干麽?」这麽晚了,难不成还要作画题诗?跟他笔谈?

  举高笔,阮罂手一紧,喀!笔杆夭折,断成两截。

  高飞扬倒抽口气,面色刷白。

  阮罂扔下笔,然後,那刚处决笔杆的手,忽地扣住高飞扬的手腕。

  高飞扬立刻头往上仰,眼珠翻白,眼睫猛眨,喘不过气,往後倒,他好怕,怕到头昏。

  「不要昏,等我讲完你再昏。」阮罂命令。

  高飞扬喘不过气。「快……放开我的手。」徒手断笔的画面,在他脆弱的心灵划下第二道伤痕,被她握住手,教他胆颤哪!

  「我接下来要讲很严肃的事,握著你的手,我比较有勇气。」

  「我感觉你的手很有力,你好像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警告。让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我有多认真。你最好全听进去。」

  「饶了我吧,我没胆解除婚约。」

  「没叫你解除婚约。」

  「咦?」

  「成亲就成亲。」

  「啊?」

  「高飞扬。」

  「是。」

  「不但要跟你成亲,这亲事我还非你不可。」

  「耶?」

  「听我说……」阮罂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真的?」

  「嗯。如何?」

  高飞扬摸著下巴,想了会儿。「会不会太冒险?」

  「我不怕,你怕什麽?」

  「你确定?不後悔?」

  「不後悔。」

  「将来不可以埋怨我喔。」

  「不会埋怨你。」

  「好。」

  「一言为定。」阮罂以指刮了他的脸庞一下。「打小认识,就今天你最可爱。」

  一局飞扬竟睑红了。「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没用这麽温柔的口气跟我说话呢!」

  达成协议,阮罂离开房间。偌大高府,她一下两下三四下飞掠过屋顶,翻墙,双足稳踏在地。

  望著长街,两排屋檐红灯笼摇晃,她心情激动,胸腔剧烈起伏,蹲下,喘口气,她笑了,泪却潸潸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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