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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侍女强忍住笑,很配合地立刻去拿。

  「嗟,小题大作!走——」波斯男人们丢下银两,灰头土脸急急离开「乱茶坊」。其他跟著打架闹事的西域胡人眼看情况不利,也速速离开。

  望过一室残乱狼藉,陆君遥逸出幽长叹息。这下倒好,连偷个空喘息的地方都没有。

  说来可笑,他能够从容不迫地迎对任何事物,唯一令他望而却步的,竟是……

  长指挑起薄如蝉翼的软剑,陆君遥离开「乱茶坊」,也带走无数暗倾的恋慕芳心。

  「嗳嗳嗳,怎么都跑了?」司徒剑沧摇头叹道:「扫兴。」他甩开羽扇,起身,悠悠哉哉地,缓步离开「乱茶坊」。

  纷乱平息后,文乐公主取出绣帕递给舞伶苏合香,一瞧见她怪异的眼神,才想到此刻自己正乔装成男子,堂堂大男人怎会随身携带女人的绣帕?好在素来反应机灵,便不慌不忙地编了个理由。「这绣帕本想买来送给我妹子的,若不嫌弃,请苏姑娘拿去用。」

  苏合香微笑道谢,拿著绣帕轻轻压在额角的伤口上。

  「幸好伤口不大,否则这张漂亮的脸蛋破了相就可惜了。」文乐公主说道,心下为她松了口气。

  「破了相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我卖的只是舞技。」苏合香无所谓地耸肩,嗅到了绣帕上淡雅的香气。在茶坊献舞六年了,她识人的本领绝佳,早一眼瞧出这贵气逼人的俊俏公子多半是女扮男装无疑。

  「破了相怎么会没什么可惜?你可是『长乐坊』第一舞伶呐!」茶坊坊主得了消息,急冲冲地赶了来,坊主是个圆润丰满,宛如盛放牡丹的贵气妇人。

  苏合香顽皮地转了转眼珠子。

  「这位公子,多谢您的绣帕,现在绣帕沾了血,待我洗净了之后再还给公子。」她朝公子歉意地一笑。猜出那公子与她同是女子后,她这一笑笑得极纯真自然。

  「不用还了,就送给苏姑娘吧!」文乐公主潇洒地说,打开折扇轻轻拂凉,一举手一投足,把京城公子爷的行止学得唯妙唯肖。

  苏合香不知道那公子为何女扮男装,但觉得她十分有趣,谢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让坊主切身进来截断。

  「这位公子,今日扫了您的雅兴了,过几日您再来赏舞,我不收您半分钱。」坊主张开宽袍大袖,客客气气地送走客人。「诸位客倌,今日败了兴,过几日请再来『长乐坊』赏舞,本茶坊绝不收钱!」

  一阵小小的混乱中,苏合香被乐工们簇拥著退下了。

  离去前,文乐公主环看了一眼紊乱不堪的茶坊大厅,想著此处不久之前的景象——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伎、客人们欢快的笑谈声、佳肴美酒夜光杯……

  这是大唐。

  一个什么人都有的年代。

  一个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年代。

  第一章

  廊檐下,一只羽色艳丽的鹦鹉躁动地扑着翅膀,嘎声叫着「细细、细细」。

  「宝贝,妳别跑呀!快过来,让兰姨给妳上上药!」

  「那药味道臭极了,我不要!」

  绣着硕大牡丹的红色华袍飘飒飒地追逐着绣满黄色雀鸟蝉翼般的纱裙。

  「不要怎么行!这药虽臭,可却有除去疤痕的神奇功效。妳乖,快过来!」「长乐坊」坊主花喜兰拿着药罐边追边哄着。

  「一点小伤罢了,用不着搽那个臭烘烘的药啦!搽在脸上连鹦哥也嫌臭,是不是?鹦哥!」苏合香满游廊奔逃,经过鹦鹉架下,还不忘挥帕逗弄一下。

  「嗳,妳倒是给我站住!」花喜兰追得气喘吁吁,靠在廊柱上顺着气。「别跑了,妳想累死兰姨吗?」

  「不给我搽药我就不跑。」她停下,歪着头绽着甜笑威胁。

  「给妳搽药是伯妳破了相嫁不出去,妳还真不知好歹!」

  「如果是这理由,那我更不搽药了。」她拿高手中的绣帕仔仔细细地瞧。「想娶我的男人要是连我脸上有点小伤都承受不起,那么将来等我红颜老去了,还不把我扔到天边去才怪呢!」

  「妳呀妳呀,脑子里净是些怪念头,先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吧!来看妳跳舞的男人何止百千个,可妳怎么就挑不出一个喜欢的来?再过几天妳就二十岁了,等妳年华错过,想要什么男人也难以得到了,妳安安分分地选个男人嫁了不行吗?」花喜兰对这个被她宠坏的丫头又气又无奈。

  「好,我尽量。」她很配合地点头。

  打苏合香出生就抚养她长大的花喜兰,到如今已整整二十年了,早已摸透她的脾气,当然也听得出她那句「我尽量」根本是在敷衍。

  「细细……」她轻叹,喊着苏合香的小名。「妳要明白,兰姨不能养妳一辈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妳最风光的时候能帮妳找到一个好归宿!」

  「兰姨、兰姨!」苏合香忙打断她,双手合十告饶。「妳想说的我都明白,真的都明白!我答应妳,我真的会尽量找一个好男人,妳就别再说了、别说了!」她笑嘻嘻地狂拜。兰姨的心愿她已经听得耳朵快生茧了,快快做出承诺才能停止这可伯的轮回。

  「拜什么拜?妳在拜观音啊!」花喜兰扶了扶髻上歪斜的金步摇,注意到她始终拿在手中的绣帕,想起那日在茶坊内一团混乱中把绣帕递给她的俊俏公子。「细细,妳手上的帕子可是那位公子送妳的?」

  「喔,是啊!」苏合香对绣帕上以独特针法绣出来的花草很感兴趣。

  她那感兴趣的神情,看在花喜兰眼里,也感兴趣极了。

  「我说细细呀,这几日妳总拿着这帕子不离手,敢情对那公子有意?」花喜兰殷勤地试探。那白净俊俏的小郎君看起来来头不小,若是合了她的意,倒是可以打听打听。

  「兰姨——」苏合香翻了翻白眼,垂肩一叹。「那公子是女扮男装的,怎么妳没看出来?」

  「是吗?」花喜兰好生讶异,那天在混乱当中没仔细瞧,不禁暗叹可惜了。「既是女的,妳老拿着人家的绣帕干什么?」

  「我瞧这帕子上所绣的花草针法十分别致精细,而且罕见,看起来实在不像民间之物。兰姨,费那么大功夫绣出来的一方绣帕,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却毫不在意地送给了我,好像这种帕子她多得很似的,妳难道不会好奇她的身分吗?」

  花喜兰在她那一大段话中只听到一句重点。

  「不像民间之物?」她眉眼一挑,尽露欣喜。「那真是好极了,我的细细眼光可真好呀!兰姨会想法子打听清楚那人的身分,她是女的也不打紧,她总有兄弟的呀!是不是?」

  「兰姨——」苏合香失了耐性,不悦地拢紧秀眉,转身进屋把帕子往桌上一抛,不再睬她。

  「嗳呀,生气啦?好好好,兰姨不说就是了!」花喜兰叹口气,趋前安抚。「妳这丫头怎么就这样古怪?哪一个女人不是费尽心思想飞上枝头成凤凰,妳的机会还比人家多得多,怎么就不肯好好把握?」

  「我有啊!」她单手撑肘在桌上,一手托腮,微嘟着嘴说:「妳要我在前来欣赏跳舞的客人当中多留点儿心,选个中意的告诉妳,我每回跳舞都很认真、很用心在找呀!」

  「可妳就没有一回找到。」花喜兰睨她一眼。

  「那也没办法,就没看上个对眼的嘛!」她在心里嘀咕着,找个喜欢的男人又不像买猪肉那么简单,只要挑新鲜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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