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有着一个想法——说不定这就是瀚天这辈子中最需要的呢!
出事前的瀚天,温文中却有着诸多内敛;身为长子的风范下像是有着太多压抑;出事后的他像是爆发了所有负面的情绪,一些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自杀般!
可是当火儿出现时,却能让瀚天变得如此轻松平静,青漠和玛伦当下在心底便对火儿好感倍增。
火儿的身形迟疑!不是那种女孩儿的忸怩,是真的因畏惧而产生的心思,特意眼观鼻、鼻观心,眼儿盯着跛着脚走到瀚天身旁的人儿。
瀚天没啥忌惮的,一把便要搂她往自己膝上坐定,火儿则是尴尬地不停扭动,「大少爷您……」
「乖乖坐好!」大少爷?瀚天表情不悦地说着。他可不爱她叫得这般礼敬生疏!「瀚天!」
「呃?」火儿莫名其妙地瞧他。好端端的,他喊自己的名字做什么?
「喊一次试试!说!」瀚天又说。
「啊?」水漾透明的双眼眨巴,火儿迟疑着,「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怪哉!
「没什么意义啊!」他不这般认为吗?
「没什么意义?!」他的名字意义可是大有来头!当初他爹娘可是盼他人生浩瀚如天阔!她竟然敢说没意义?「我偏偏认为意义大着,给我说!」
「您……您当真……真要我说?」火儿的表情瞧来好不伤脑筋。
「说!」他不容置喙的啐道。哼,拖拖拉拉得像个娘儿们……呃!好吧!她本来就是个娘儿们。
「好吧!」火儿状似提起勇气的开口,「喊一次试试。」
「嗄?」三个大男人同样是有听没有懂。
「喊……一次试试。」是她不够字正腔圆吗?火儿努力改进的再说了一次,「喊一次试试。」
这一次三个男人心中的问号不减反增!
「喊、一、次、试、试,」火儿又说了一次。是因为她的音量不够响亮吗?她不解的大睁着眼睛。
「妳为什么说这句话?」瀚天制止她第三回合的准备,反问道。
「不就是您吗?」火儿反而不能理解了。「您刚刚不是要我说『喊一次试试』吗?」她哪个字听错了吗?
「哈哈哈哈……」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青漠,后来玛伦也莞尔地扬起唇角。
「呃……我做错了什么吗?」火儿瞧见瀚天简直快要发狂的表情,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呵呵!嫂子……」兴味升起的青漠想插上一脚,却见瀚天一手搂住妻子,一手挥挥下了逐客令。
「啧,扫兴。」青漠摸摸鼻子,明白老大哥要他们闪人了。「走呗,玛伦。」
啊!等等我,我也想闪哪!火儿在心中喊着。
实际上,她倒还没那胆量脱口而出。坐在瀚天怀中,她没理由的觉得耳根子赧红了起来。方才有旁人在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现下可不,整间房中就只有他同她……羞哪!
「瀚天!我的名字,」这回他特意把命令说得格外仔细。「喊一次试试!」
哦!她恍然大悟!「原来大少爷是这个意思啊!」
「妳刚刚喊我什么?」他不悦的看着她。
「大少爷——呃!不……我是说……瀚……瀚、瀚天……」她改口得好别扭。
「瀚天,不是。瀚、瀚、瀚天。!」他的名字没这么长。
「瀚、瀚……哎呀,我还是喊您『大少爷』比较顺溜啦!」她一径儿低头,掩饰去自己的羞意,所以没瞧见瀚天即要一变的脸色。「而且,人家偏爱这般喊着您,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微微甜甜的,一丝笑声不小心似从唇间逸出。「您呀!永永远远都是我的大少爷。」
立时,瀚天的脸色又变回来了。
算了、算了,火儿爱这般喊他就这般喊他吧!
原本他是想「大少爷」这称呼对他同火儿之间是个隔阂,怎知经她这般一解释,反倒变成某种再亲昵不过的称呼。他呀!开始想这般听她喊自己「大少爷」一辈子。
一辈子吗?是呵!他同她,夫同妻,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事。
当初动了娶她的念头,没多加细想,现下细细一品味,却又厘不清个中道理。
会是因为同情吗?
那可不,天底下比火儿值得同情的不知多少人。
那会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那可不!他没那般好心好肠。
那么……会是因为喜爱吗?
那可不!他从不、从不、从不……
心底原本反对到底的声音忽地静止了;没什么原因,就这么忽地静止了……
第六章
今年的初雪比往常略早了几日。
雪降得又疾又快,乍见之下,宛如一朵朵洁白的花儿倏然一一落瓣,没人能阻止得了,一一地覆在景观上。
「哈德林斯」在秋天已经尽了最大的气力去囤积干草,可还是得小心翼翼,一点点、一点点地散着取出来给牲口食用。马儿被饿瘦了,羊儿也被饿瘦了,光是饮水是不会饱肚子的啊!
然而,冬天却又是个准备欢庆的季节。
「洋火儿、蜡烛、棉衣麻布……」
领着全场女眷,桐月夫人忙东又忙西,新衣、年菜、祭酒等都不可或缺。
「枪枝子弹?外头营火生起没?马厩、羊圈儿那里得派双倍人手去照管……」领着全场男人,瀚天整天似打陀螺般的转,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努力的,火儿也想帮上一点儿忙,但是……
「少夫人,您让让,这儿让咱们来就好!」
火儿想帮着灶炉的加薪添火,立即被几个丫头大惊小怪的嚷嚷下驱逐。
「少夫人,这可是男人的事儿呢!」
火儿想帮忙搬贮存的粮草,马上又给几个长工请出去,生怕她再靠近一步。
她茫然地看着全体总动员的忙碌劲儿,最终是默默地垮下了肩膀……
***
「少夫人呢?」
黄昏时刻,瀚天四下都不见火儿,很是吓人地拧起脸孔,就近逮住一个丫头便问。
「不……不知道……我一整个下午都没瞧见她。」
「她是上哪偷懒去了?连饭也不回来吃啦?」桐月夫人不悦地咕哝。「大伙儿上上下下都忙成这般,她还净添麻烦啊!」
瀚天没去顾及娘亲小小的抱怨,只是静心思索,然后灵光一现地想到一个地方——
***
「妳果然在这。」
凭着直觉,瀚天找至他最初见到火儿的地方,也就是面着窗口的那口水井旁。
火儿听见声响,将视线略略抬高角度,但只是一会儿,她又懒懒地将下巴搁回并拢屈坐着的双膝上,那神态,状似失意的小孩儿。
怎么了?原本打算如是责问的瀚天,见状,又将话给咽回腹中。
也许现在她最不需要的便是问话了。他静静地挨着她坐下,陪着她,发呆。
「你曾不曾有过一种感觉,」闷闷地,话语从她俯靠的膝上倾出,自语喃喃的。「一种自己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感觉?」
有的,五年前他第一回由负伤疼痛中清醒、从大夫口中得知自己毁了半张脸、尚未过门的夏翠姑娘坚持要退亲之时,他不仅仅是觉得自己没用,甚至想一死了之。
「那种感觉,比没做什么事更累。」她也不太在乎他的沉默以对,只是一劲儿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她说着自己被「哈德林斯」各处给赶出来的光景,没有任何怨怼,只有一种空茫茫的无奈。
她很难、很难解释自己所感受到的排斥感,可是,当瀚天的大掌轻轻抚着她的发时,她莫名其妙地明白——就算她不开口,他也是能体会并且知道她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