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七夕夜中国妇女取九孔针乞巧,为自己的爱情乞求圆满。当日祭天的供桌会摆上汤圆,七夕汤圆和普通汤圆不一样,必须在汤圆上方压出一个小凹洞,据说是要用来盛装织女的眼泪。」
「我没想过小小的汤圆背后有这样的浪漫故事,中国人真是善感民族。」
「我母亲在七夕那天揉汤圆,她压着凹洞时说:『情人在时,盛装情人的眼泪;情人不在了,用来装自己的泪水。』小时候不懂,我问她一句:『妈咪,妳晚上偷偷掉的眼泪,全装进汤圆里了吗?』」
是月老配错线,把两条红线系上父亲的身体,一在胸、一在背,荷姨赢得了他的心灵,而母亲只能得到父亲的背影。
他搭起赵悯的肩。「妳说过,在她去世之前,决心放下一切,好好过日子?」
「对,她是很勇敢的女人。」可惜,这个世界总是让勇敢的人吃亏。
「我想妳遗传了她的特质,用妳的勇气试试吧,我相信汤圆是甜不是涩,它没装入任何人的悲伤泪水。」他舀一口送到她唇边。
含进嘴里,甜入心。糟糕,她似乎习惯了他的喂食方式,不晓得哪一天、那一分,没了他的大手,她还能不能适应食物滋味。
吃完汤圆,他侧眼问她:「饱了没,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我想吃……瑶草。」
「瑶草?那是什么,有机食品?」很陌生的名词。
赵悯笑着回答:「庄子里有个仙女,名唤瑶姬,风姿绰约,不食人间五谷,她未婚早夭,死后魂魄化为一株瑶草,凡间女子食之,便会让天下男子尽爱上她。」
若她吃下瑶草,他也会不顾一切爱上她吗?他会忘记小悦,双瞳间只剩下一个女人,名为赵悯?
「妳不需要吃瑶草,只要别一脸的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天下男子都会爱上妳。」他对她有信心,因为她是他的珍珠,不是俯拾皆是的蚌壳。
「是吗?从现在起,我天天对你微笑,你就会爱上我?」一句问话把轻松气氛打入尴尬,他的笑凝在唇边,她的笑跟着遗失。
不行吧……终究是不行,小悦已和他的生命纠缠不清,对他而言,再没什么比小悦的幸福来得重要。
皱皱眉,再扬起笑眼时,她主动转开话题,把两人带回安全界线。「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名字叫做无忌?你有一个酷爱武侠小说的父亲?」
「这个名字是我为自己取的,爸爸把我从孤儿院领出来时,要报户口,我替自己更改名字。」
「你的本名不好听?」
「那年我正迷武侠连续剧,认识和我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名叫张无忌,后来他闯出一番天下,我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妳呢?为什么叫做赵悯?」
「因为」张无忌和赵敏合该在一起;「因为」天底下有一个无忌,便要出现一个赵悯……她有一大堆原因可以解释自己的名,但她明白,那些都不合用。
「妈咪希望我有一副悲天悯人的真性情。」
无忌接口:「就眼前看来,她恐怕要失望了。」
赵悯瞪他一眼,回答他:「无忌无忌,百无禁忌吗?有什么好了不起,他领导明教,大明天子还不是让朱元璋夺了去,拚了一辈子,不过是为他人作嫁。」
「我不介意替妳作嫁,只要妳有本事,随时欢迎妳超越我,拿走妳想要的董事长位置。」
「呵呵,你把我比喻成狭隘狡猾的朱元璋?钟无忌,你未免欺人太甚!」
你一言、我一句,他们说说笑笑,热烈带动了平安夜的幸福气氛。
门被推开,他们没注意到异样,仍然面对着落地窗说笑嬉闹,你推我一下,我捶你一把,他们亲昵得让人无法不作想象。
进门的人是小悦,她盯住无忌背影,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最自持、最冷静的无忌哥哥。
原来……他也能敞开心胸同人说笑;原来他不单单是工作机器,也会有开心情绪,只是为什么,他的幸福洋溢落在别人身上?
她害怕,手发抖、脚发抖,她就要失去他……
不对啊,那年她住院,无忌哥哥便和小悯保持距离了呀,他们不说话、他们陌生得连招呼都不打,什么时候,他们又变得热络?
不,她不能任凭自己的位置被人掠夺,没有思考,她由着直觉去作反应。
冲向前,她对小悯喊叫:「为什么要勾引我的无忌哥哥?妳想报复我妈妈抢走妳爸爸吗?妳好坏,真的好坏!」
无忌和小悯同时起身,小悦没等小悯站稳,一巴掌打过去,热辣刺痛贴上赵悯的脸。
果然是爸爸的好女儿,一样对打人巴掌有特殊偏爱,赵悯摇头冷笑。
「小悦,妳在做什么?」无忌低喊。
赵悯的冷笑刺激了小悦。她赢了吗?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在看自己?心越慌乱,越作不出正确反应,她盯住无忌。
「无忌哥哥,你从不对我说重话的,你居然为了她骂我?赵悯,我就知道妳从住到我们家开始,就开始计画害我……」她用力喘气,扑上前,想捶打赵悯,但无忌比她更快,挡在赵悯身前,不让小悦伤人。
几个拳头落下,全让无忌接了去,她气疯了。「我恨你们!」
说着,小悦像旋风似地冲出办公室,下秒钟,无忌也跟着追出门。
冰冰的手心贴上脸颊,赵悯环顾周遭,幸福驱离,寂寞涌上,偌大的办公室游进冷凝,她……一个人的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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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阿易,平安夜里,客人不多,赵悯同他有一搭没一搭乱聊。她不让胡思乱想缠上自己,她不去想象小悦和无忌的亲密,更不去臆断他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否认她、安慰小悦。
不关她的事,真是不关她的事啊……她在笑,用笑容压缩痛苦,假设自己毫不在意。
「回去休息吧,不早了,明天要是长出黑眼圈,阿忌又要赖到我这边。」
赵悯笑笑,低头看手表,是不早,凌晨两点了,不过,明天是假日,睡再晚都没关系。
起身,挥挥手,她走出PUB大门。
没人为她分散注意,小悦和无忌再度绕回她脑袋里,甩不开,摇不去,她有几分忧郁。
「他们之间不是责任义务那么简单。」喃喃地,她对自己说。
「小悦一出现,他的忧躁,妳没看清楚?他不介意小悦在妳脸上甩巴掌,他介意的是小悦的误解与伤心。」她自言自语,低头缓步前行。
「唔……嗯……」极其暧昧的声音传来。
停下脚步,赵悯好奇心发作,侧耳倾听,往回走,她探向左手边的巷子,声音似乎是从里面传出。
幽暗巷子里,两旁废弃的民宅显然早已无人居住,一盏昏黄灯光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定睛,她看见巷子里有三个年轻人,他们拉着小悦的手,嘻嘻笑个不停。
「乖妹妹,亲一个……」说着,男人抱起小悦,往她身上挤压。
小悦喝醉般全身虚脱,手攀在男人颈间,其他两人靠近小悦,抚摸亲吻,邪淫的笑脸贴在她脸颊边。
眼望四人,赵悯强烈震惊。
这是小悦的真面目?她和无数男人纠缠不清?这样的她,居然能获得无忌的专心?那么,她还有什么话说?他宁可要一个淫荡的小悦,也不要一个洁身自好的赵悯?她是输得彻彻底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