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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你——几时回去?」不想抱存一丁点期望,不期望,就不会失望。

  「我才来你就催我回去?」他好像老是在帮她擦脸,她怎么这么爱淋雨呢?

  「问问嘛!」她干笑,依稀感觉他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先回去换件衣裳再说。」她衣衫半湿,怕她着凉了。

  他还是将她的健康视为第一,她曾经气恨他这点,这会儿却有温馨的感动。

  「下了雨就不能上课,是该回去了。」

  大小门徒们暗气武馆里没有女人衣物,要不然他们就可以继续欣赏下去了。

  「你等等。」她丢下一句,转身吩咐一律住宿在武馆的门徒们,「大家都到食堂里去,晚膳应该准备好了,用过餐后趁早沐浴,馆主入夜就回来,你们别乱跑、别玩把戏,给我听话点!」

  「知道了。」少年、小孩见没戏好看便很快一哄而散。

  「我去拿伞。」她转身要进厅里拿伞,才回头就有个孩子拿着伞等在那里。

  「师父,伞给你。」小男孩笑嬉嬉的递来纸伞,自己手里还拿着另一把。

  「还有你手里的。」她接过手,又向小男孩要另一把。

  「这是我等一下帮你们关门时要用的。」男孩搔搔头,憨憨傻笑。

  「那再去帮师父拿一把。」她催促门徒。唉,怎么不多拿一把出来呢?

  云焰取过伞撑开。「不用了,我们一起。」

  不等她反应,他轻搂她肩头,半拉着她走入雨中。

  「被别人看到不好吧?」后面就跟着一个别人喔,走上街后还有更多的别人耶。

  「这句话,以前都是我在说的。」他有些感慨,又有些怜惜她。

  「说的也是。」她微笑。以前她总爱欺负他嘛!

  打开大门踏出去,背后大门随即被关上并栓上门闩,好像怕她回头索取另一把伞似的。

  「小鬼!」她失笑道。是在帮师父她制造机会吗?

  下着雨的黄昏大街人潮稀少,只有几名错身而过的路人。南方的泉州较为闷热,和京城的凉爽气候明显不同。他将伞挪近她那边,不在乎雨水淋湿他的肩膀。

  「知道武馆少年们都称呼你什么吗?」他笑问。看她生活过得自在,他心里的牵挂减轻不少。

  「不是魔头师父就是女魔头师父。」她哼道。那群死小子,以为她不晓得他们帮她取什么外号吗?

  「你知道啊?不生气?」

  「生什么气?我看是报应吧!从前我将杨少傅气到得内伤,只差没吐血;没几年风水就轮流转,今天换我被那些兔崽子气回来,刚刚好扯平。」说到最后反而觉得好笑了。

  她的眉眼带笑,要有什么苦呀愁的,也早被过往的岁月带走了。她既选择重新开始,那些繁华旧事就烦不了她了。

  大雨直落,他和她近身躲在小小的伞面下。她甜软的嗓音娇软如昔,清雅袭人的茉莉香气亦如昔,他封存在心里四年多的深挚情意,跟随着重逢的喜悦全面倾巢而出。

  在宫廷的四年多里,他日日夜夜无不思念着身旁的女子——他的巧妍公主啊!

  「到家了!」她在一幢简朴的房舍前停住,拿出锁匙来开门。住所和武馆距离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开门后见到的是整理得很干净的大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再里面一点似乎还有间厨房,空间不大却觉清静舒适。

  「我先去换件衣服,口渴的话自己去厨房倒茶喝。」说完即走进左边的房间,没费心招呼客人。

  他在桌边坐下,心头涌起百般滋味。

  该怎么论定卸下公主头衔的她过得好或不好?在华丽深宫里有数十个人专门服侍她,她只须动动嘴,立刻有人帮她打点好生活所需;长年富贵娇养着,永远褪不掉娇惯的孩子心性。

  出了宫,丢弃所有身外之物的牵绊,她却真真实实的成长了。只身在外,没有人帮着她、照顾她,她只能坚强起来照顾自己。因为生活独立,没让心智停留在青稚的少女时代,这是人生必经的阶段,虽然她遗失了一些东西,但也得到了另一些,她应当——不觉后悔吧。

  他不也一样吗?得到他梦想拥有的权势地位,不再让人瞧不起了,可却失去长久以来心灵的依靠。

  在深沉似海的深宫禁院里,他好几次都想丢下皇上的期盼,策马出宫去寻她,但他不能啊!太子瑾云是皇后用心培护的皇子,他承载着皇室、民间共同的希望,不是说丢就能丢的。从揭穿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日不了云焰的身分了。

  四年前,明知她在襄州,陪伴着半盲的娘亲,他却不能够和她见上一面,连一面都不行……

  然后匆匆四年过去,一切事物,都有大大的改变……

  他和她,都不一样了……

  巧妍换好衣服,在梳妆台前擦干一头湿发,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她承认,当被她刻意遗忘在过去的云焰出现在眼前时,她受到极大的震撼。好不容易快把他忘了,他还出现做什么?想念她,所以千里跋涉来看她?是以太子瑾云的身分、或是她最熟悉的云焰身分来的?唉,她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吧,愈想头愈痛,干脆都不想,别自寻烦恼了。

  放下布巾,三两下梳理好长发。反正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自寻烦恼的人,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做她自己吧。

  何须伪装勉强?她就是她,不因他人而改变,更不须费心去猜忌。

  她步履轻盈地打开房门,才走进大厅,就看见神案上娘亲的牌位前插着三炷清香,鼻间亦萦绕着一缕檀香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在牌位前合掌膜拜后问道。娘亲已在两年前过世了。

  「直到去年我才得到娘过世的消息,南下之前,已先到襄州娘的墓前祭拜过她了。」

  「嘿,她是我的娘,又不是你的娘。」她坐在他对面,很小心眼的更正。

  「就别跟我计较那么多了,我也没和你计较你喊我娘亲十多年。」

  「唔?」她双眼一亮,「阿焰,你会跟我开玩笑了耶!」真是惊奇的发现。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他微赧,好似又回到那个备受她欺压,却从无埋怨的清秀少年。

  「哈哈哈,阿焰,你真可爱!」她笑到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可爱用在一名成年男子身上,不太适合吧?「很好笑吗?」他最爱看她无邪的笑颜,只要看一眼,再大的烦恼都会忘了。

  「好笑好笑!」有点呆、有点楞的阿焰,是她最喜欢的阿焰。

  看她开心,他也开心。「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原不想问的,还是开口问了。他还是想了解他缺席的这四年,她过得如何。

  「嗯。」她擦掉眼角薄泪,缓缓诉说起来,「我在山上和心儿一起照顾娘亲,娘的眼睛终究没能复原。可在她过世前,小雪上山陪她度过最后一段日子,两个人误会冰释,不再带有一丝怨恨。所以娘是含笑而终的,对我们这几个女儿来说,也算没有遗憾。」

  「娘过世后,你就到了泉州?」他当时没得到娘已过世的消息,以为她仍在襄州。

  「我们两个都在泉州出生,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我理所当然回到这里。你和我爹、我娘、小雪在这里居住过三年,你记得吗?」

  他摇摇头。当时年纪太小,只记得一些琐碎片段,他甚至不知道幼年一家人和乐生活的地方就是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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