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把孩子交到他手中,揉揉酸麻的臂弯。
「还是找个保姆吧,你看你的手!」他责备地看她一眼。
「答应老太太的事要做到,我要亲自带他。」她回吻他。
「怎么不见你兑现答应我的事?」他面露不悦。
「我答应你什么了?」她一脸不解。
「你说孩子满月后就要让他练习一个人睡,怎么三个月了,我还是像个单身汉一样,独守一张大床啊?」他瞪着她。
「我怕他看不到我会害怕嘛!」她娇笑道。
孩子生下后,她的心思全然被孩子占满了,不放心孩子随时会有状况,也怕打扰到丈夫的睡眠,于是她干脆在婴儿房弄张床,长期与孩子伴眠。
他将睡着的孩子轻柔放下,盖上小被,回身用力地抱紧她,深深地吻着怀中难得一亲芳泽的妻子,在她身上撒赖着。
她恨老人吗?
一点也不!
她感激老人所做的一切——在她身上种下的根苗,在多年后开出美丽的花朵,让她在世上再也不孤单。
如果老人的恨能因她的痛苦而得到补偿,她愿意在其病榻前说违背意愿的话,她希望半生都不快乐的老人能得偿所愿的死去。
「霏霏,我一直想问你,可老是忘了,你那天对老太太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他稍稍放开她,认真地问道。
她停了一下,答道:「我替我死去的父母,向她说声对不起,请她原谅。」
凝视着眼前良善的可爱女人,他再度拥紧她。
「霏霏,我现在想要你,你给不给?」他将脸埋在她颈边发丝里,叹问道。
她忍不住笑了。
记得当时……
之一——
这园子很大,比盛家在新唐山上宅子的后花园更大,但更没意思。
绿草如茵的花园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丛和应时而开的花卉错落有致、井井有条,没有残花枯叶,连踏脚的石板也看不到一点土渍。
很没趣!整座园子没有死角,更别说在那陈年巨大的榕树冠上会有间树屋供他玩乐,那座小型莲花池里,除了朵朵缤纷盛开的莲花,就是尾尾肥硕无比的锦鲤。
晃荡了一上午,这是他唯一想到较有趣的点子——趁一帮仆佣在吃午饭时,他到工具房拿了一大袋鱼饲料,靠近池边,开始把饲料倾倒而出。霎时所有的锦鲤簇拥而来,争食不断撒下的美食,池面水花激起,鱼群相互拍打着鱼身,甚为壮观。
有点意思了。
这些鱼这么贪吃,一次吃上一整袋饲料不知会有何结果?也许只只会肚大如牛娃也不一定,那一定好看极了!也说不定鱼会吐,鱼吐的样子和狗不知道有没有差别?到时水里都是吐出的饲料,清水变黄汤,老太婆那帮人一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到这他不禁抚掌大笑,两手倒得更起劲。
他在池畔观察了二十分钟,结果鱼儿无恙,吃完从天而降的大餐后各自游开了。
他悻悻然地站起身——一定是鱼量大,食量也大,才会相安无事,再拿一大袋来,就不信鱼儿肚皮是橡皮做的!
他精神一振,转头就往工具房走。离他两三步远处,一个矮他一个头的小女孩怔怔地瞧着他,黑蒙蒙的大眼珠尽是迷惑,手里还捧着一个簇新的芭比娃娃。
「喂!你站在那儿看多久了?」他先发制人,口气凶狠,和清秀的长相截然不同。
「刚刚张伯喂过鱼了,我看到了。」小女孩的声量和蚊呜一样。她在宅子里很少看到小孩出现,小少年是唯一的常客,但他很少正眼瞧她。他常独自在前院空旷的草皮上玩着摇控飞机,而她总是距他十步远,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很听话,常逗得盛家奶奶动肝火教训他,可他总是嘻皮笑脸,揉揉挨疼的屁股,又一溜烟地跑去找下一个乐子。他曾拿一块包馅的巧克力请她吃,她一口咬下去后,他便开始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她道:「毛毛虫巧克力好不好吃啊?」
她吐了很久,猜测他不喜欢她,才整她冤枉。但宅子里的她很寂寞,所以她不由得想接近他,看他让那一群家仆鸡飞狗跳,其实也很有趣。
「你知道什么!」他昂起下巴,突然伸出右手,「霏霏,我想要你的娃娃,你给不给?」
她迟疑了一会,站着不动。
「霏霏,你到底给不给?」他向前一步。
「这是老太太新买给我的,是我的宝贝。」她小声的说道。
「了不起啊?借一下会怎样?不给我就别跟着我,懒得理你,滚开!」他推了她一把。
「借你——」她抓住他的衣衫,乞怜地看着他。「那你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跌在地上喔!」
「知道了,罗唆!」他一手夺过穿著宫廷服的芭比娃娃,不肩地拨弄一阵后,抓起娃娃的一束金色长发,在空中用力摇晃旋转,得意地对一旁心疼不已的小女孩道:「你猜,我摇得大力一点,她会不会飞到池子里头游泳啊?」
「不要——」她徒劳地举高双手,可连娃娃的脚跟也构不着,情急之下便哭了。
「哭什么!还你也行,不过你得替我做一件事,表示你够格当我的手下,怎么样?」他恶意地笑着。
「做什么?」她抹着眼泪,后悔为了讨好他一时心软。
「到工具房去,把另外一袋鱼饲料拿来,像我刚那样喂鱼,懂吗?」
「鱼吃饱了,不会再吃了。」她不明白这个行径到底有趣在哪里。
「你到底去不去?」他作势要将娃娃往池子扔,她急忙道:「我去!你不要丢她,求求你!」
她边走边回首望他,当小小的身躯拖着沉重的饲料回到池边时,他兴奋地跳起来,敲边鼓地大喊,「快!快倒下去!」
她忐忑不安地缓缓朝池子倾倒,方才散去的鱼群又回头了,鲜亮的色彩、跳跃的鱼影让她看呆了,不知不觉中,饲料袋一倾而空,她专注地看着半浮在水面上无数的鱼嘴一张一合地,忘了一旁的盛士暐手里还拿着她的娃娃。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原本笑逐颜开的小脸蛋出现了百思不解的表情。
鱼一只只陆续翻了肚皮,在水面上载浮载沉,完全失去了活力,她正想询问,后领子却被一只粗壮的大手揪住,将她像小猫一样提在半空中。
「天啊!你这丫头干了什么好事?这些鱼怎么了?」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张伯,令她腿软的是——盛士暐早已溜得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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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她坐在小椅子上,小手捣住耳朵,硬起心肠,不听、不看背后玻璃窗外的召唤。可连续不停的敲击不断考验着她的忍耐力,她怕她的决心支撑不了多久,但紧接而来的玻璃碎裂声却吓着了她,她惊愕地回头,玻璃窗破了一个大洞,罪魁祸首在窗外楞楞地盯着一 时失手的杰作,手里还拿了个直径七、八公分大的鹅卵石。
「都是你!叫了你老半天都不理我,看吧,都是你害的,你可不能说是我弄的!」盛士暐恼羞成怒地指责道。
「妈妈不准我出去,你上次害我被妈妈打,妈妈不让我跟你玩。」不到六岁的年纪却只能关在无人的小屋子里玩着独角戏,她沮丧地扁着小嘴。她已经明白鱼群暴毙事件的严重性了,即使她至今仍不明白盛士暐到底动了什么手脚,让鱼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