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那女孩,最近是不是常去看她?”
程多伦点了根烟,火柴正要丢掉,又送到程子祥面前。
“爸爸,要不要来根雪茄?”
“别跟爸爸来这套。” 程子祥看出不对劲,把火柴拿过来熄掉:“是不是闹不愉快?”
程多伦摊摊手,吸了口烟。
“女孩子脾气,过些日子就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
“舒云去看她,想要她劝我回家,小路脾气就是这样,话没听完,就放下听筒;隔着玻璃,舒云又不能叫回来解释,我连去了几次,她都不见我,最近我也没去了,我想,隔段时间,等她气消了再去看她。”
“小伦,爸爸问你,小路那女孩,你是不是当真喜欢她?”
“她对我很重要,甚至我已经想到等我将来有能力成家的时候,她是我唯一考虑的女孩。”
“你说这话,很理智?”
“清醒得不得了。”
“你觉得她对你适合吗?”
“既然她对我很重要,就表示我们很合。”程多伦吸了烟蒂的最后一口,慎重的对着程子祥:“爸爸,也许你对她有成见,年纪这么小就不学好,但,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这是我唯一想说的,也是我向你保证的。”
“好,爸爸相信,爸爸支持你。”
父子的两双手,又紧紧的一握,像一对挚友,一对彼此信任、彼此了解的挚友。
☆☆☆
刚踩上商院的楼梯口,就看到舒云穿着件米色风衣,头发被风吹的飘散,倚在楼梯旁,没化一点妆,整个人就跟此时秋末冬初的萧瑟季节一样。
程多伦停下来,吃惊的走过去,很高兴的。
“舒云,怎么会想到来学校?”
“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舒云笑着问,但那笑容好奇怪,一样轻轻的、柔柔的,如有股浓烈伤感,不再那么柔美。
“当然可以。”
走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要了两杯咖啡,舒云一直没讲话,呆凝的望着窗外,连烟都不抽。
“发生了什么事?舒云。”
程多伦点了两根烟,递给舒云一根。
“抽根烟吧?”
“谢谢。”
接过烟,舒云轻轻吸了一口,轻轻吐出,呆凝的目光,还是扔向窗外。
“舒云。”
舒云把视线拉回来,喝了口咖啡,觉得热,脱下衬衫外面的风衣。
“多伦,你觉得陆浩天这个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愈早离开他愈好。” 程多伦不满意的端起咖啡杯。
“我跟他分手了。”
刚要喝进咖啡,程多伦惊愕的停下,不相信的眼睛都睁大了。
“你是说——?”
“分手好几天了,那天从你那回去,他就来了。”舒云轻描淡写的,跟她那苍凉的表情,显得不符:“我提出来的,他很惊讶。”
“他肯吗?”
“有什么不肯,这份感情,原就是我一个人在维持的,他只不过免费多一个消遣的女人。”
“别讲得这么难听。”
“很实在,有什么难听的。” 舒云笑笑:“多伦,你一定以为我很难过,别那样想,我很高兴我能做这件事,我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发觉这次能这么做,受你的影响很大。”
“怎么说?”
“你放弃家里的生活,一个人在外面吃苦,为的只是要让自己做一个像样的男孩,这很不简单,要多少毅力,多少决心才做的成,而我呢?一份永远不实在的爱情,难道就永远这么悬着?”
“你后悔吗?”
“我没给自己时间后悔。” 舒云又笑一笑:“当天晚上,我服安眠药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洗洗澡,吃点东西,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写稿,连着几天,写稿、吃安眠药睡觉,没有一点空档,哪来时间后悔?”
“舒云,我为你高兴。”
“我也为自己高兴。不过,该谢谢你,你间接给我的帮助很大。”
程多伦很不好意思的笑笑,抓了抓脑袋,心里有一种满足。
“我突然想结婚了。”
“结婚?对象是谁?”
“还没找到。” 舒云解嘲的对自己笑笑:“以前虽然不是每天能看到陆浩天,但总有个等待,现在,连等待都没了。你是知道的,我怕孤独。我也怕透了偶而约会的恋爱,我需要一个人朝夕相处,在我随时睁开眼睛时,身边有个人。”
舒云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双颊,有着几分伤感、几分迷惘。
“也许是老了吧,几年前,我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它变的很重要。”
舒云拢拢零乱的头发,自己点了根烟。
“好了,不谈我了。罗小路怎么样?我闯那个祸,解决了没?”
“我已经好久没去看她了。”
“怎么呢?”
“反正去了她也不见我,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我再去解释?”
“这样妥当吗?”
“没别的办法了。”
“也好,等你们和好时,帮我转告一句话,我很喜欢她,我怕孤独,但就偏偏没朋友,我很喜欢跟她做朋友。”
虽然不正式的开玩笑说,程多伦还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了舒云的寂寞,不晓得为什么,程多伦突然有要哭的感觉,为了面前这三十岁的善良女人。
“舒云,我也赞成你早点结婚。”
“是不是你都感觉出我寂寞得可怜?”
那张笑着说话的脸,程多伦真是不忍心看下去。舒云很潇洒的喷一口烟,半开玩笑的,一边笑一边讲,听起来,那声音,又叫人一阵鼻酸。
“从现在开始,第一个对我有兴趣的男人,我会很严肃的告诉他,要嘛就结婚,谈恋爱没心清,两厢情愿的话,马上到法院办手续,也不需要穿白纱、讲排场宴客什么的,三十岁的老女人穿白纱,也不适合羞答答的一桌一桌去敬酒,你说,是不是?”
舒云又说又笑,轻松的像在讲一个故事,程多伦此刻只想马上离开,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哭上一场,为这个自己曾经疯狂的爱过,现在是自己好友的女人,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
和程多伦分手,舒云没心情回家,开着车子,在街上慢慢兜。
一条街,一条街,没有目标,也没有时间压迫,舒云悠闲的开,开的很慢很慢。
这一带是商业区,大楼一栋挨着一栋,放眼望过去,全是公司行号的招牌,大大小小,有铝牌油漆的、有桃木镶金字的、有直接嵌进漂亮的大理石里面的,凸出醒目的公司名号,十分耀眼。
舒云仍然悠闲的开,车里的无线电,放着美军电台的音乐。
突然,舒云看到一张好像曾经在那见过的面孔,那是在一栋大楼的门口,那张熟悉的面孔,像是正在送客。舒云慢慢将车子停下来,那张熟悉的面孔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回过头,先是惊讶,然后是梦般的惊喜。
“是你!”
舒云想起来了,那个人,那个请自己喝酒,留下名片,在自己与陆浩天分手那晚,第一个认识的人。
“还记得我名字吧?”
“徐斌扬。” 舒云流利的说出来。
“上帝的安排,真是上帝的安排。”徐斌扬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后面的人说:“刘秘书,你先进去,雷门的老板来了,你叫吴经理直接跟他谈好了。”
“是的,董事长。”
刘秘书走了,徐斌扬俯身到车窗前,两只手搭在窗沿前,笑的很开心。
“我们有缘。”
舒云笑笑,手肘支在方向盘上。
“下车好不好?找个地方坐坐。”
舒云还没来得及考虑,后面的喇叭声响个不停。
“由不得你了,再不下车,警察要过来罚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