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樱花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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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霞噗哧一笑,“真服了你了。”

  轻梅这才满意地笑开来;她将需要带回家洗的礼服和歌星们的换洗衣裳放入一方大青巾中,着手扎捆起来。

  明霞在脸上扑粉补妆,盯着明亮镜台中的自己,“我看你今儿个还是让秀生送回家吧!现在外头情势紧张的很,到处都是日本鬼子和洋鬼子,一个不小心就会吃亏……那还罢了,最怕是落得人财两失。”

  “我这么寒酸的女孩子,走出去没人会注意的。”她笑笑。

  “那可难说,你长的也挺漂亮,只是不爱打扮了些,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个坏蛋是不管你长的美丑,若真要占你便宜的话……”

  “我来这么久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你就甭担心了。”她勉强一笑。

  其实轻梅好怕走那黑漆漆的夜路,黑夜中的危险和可怖,总是一寸寸地凌迟着她紧绷的神经,可是她又无能改变这样夜复一夜的归途之路。

  但是面对明霞关心的眼光,她自然得极力地说服安抚她,一切都不会有事的,明霞担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加上她这一件。

  “真的吗?要不今晚你跟我一同坐高老板的洋车,我让他先载你回去。”

  轻梅将绑好的大布包挽在手上,摇头道:“真的不了,这样我反倒不自在。”

  明霞噘起红艳艳的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那好吧,你自己当点心哪!”

  轻海点点头,稍嫌吃力地将臂上的布包再往上提了提,轻迈出了穿着小绣花青鞋的脚步。

  现在已经很晚了,夜总会虽是越夜越美丽,但是她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又是这夜总会里最不重要的人物,因此她只要把负责要清洗的衣裳带回去处理,明晚可以赶得及交给歌星们就好了。

  她挤过几个盘踞在后门吸烟草的小厮,走出了热闹鼓噪的夜总会,走入了黑沉沉,微飘起雨丝的上海的夜晚。

  在她背后的方向,“百老汇”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招摇在微雨中,驱走了寒意,带来了更多繁华鼎沸。

  ☆ ☆ ☆

  一方弯弯曲曲的弄堂内,有一个小小的木造大门,半合半开虚掩了几许春风入来;也许是天气时值春暖乍寒,尽管是落后陈旧的建筑物里,也有几朵初绽枝头的小花,柔柔软软地轻挂在老树枝桠间。

  轻梅蹲在小小的天井中,窝着身子奋力地刷洗着一大木盆的衣裳。

  在她身旁有几根由竹竿临时搭起的简陋晒衣支架,上头已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干净待晾的湿衣裳。

  她从早上洗到现在近中午,好不容易快将昨晚带回来的衣服都洗净了。

  春天的风儿软软地、暖暖地拂过她的身子,撩开了她额上的一缕黑发,露出了饱满莹白的前额,上头有微微沁出的汁水,不过已经被风吹的有些干了。

  上海的春天像一首诗……她总爱遐想着自己是这首诗里最温柔的织锦,而有一天终有人知晓她的美丽。

  好一片少女情怀呵!

  尽管她的肩上一边挑着日子的艰辛,一边挑着父亲的病情,可是她的本质还是个少女,十九岁的年龄,依旧还该残存些许的诗情梦幻,不是吗?

  日子越苦,越容易对未来怀抱梦想,这是人之常情;虽然她此刻被困在家计与责任中,但是这些美丽的梦支持着她继续奋斗下去,支持着她不被现实打败。

  只是,有时她小小的私心也不免想着,如果不打仗,没有动乱的话,那么父亲还是原来的那个粮铺老板,她也还是那个每天读着诗篇的女学生。

  战争摧毁了多少原本幸福圆满的家庭,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不过她和父亲能够保存一条性命逃到上海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非她继承了早逝的母亲的韧性,恐怕她现在也早就被击垮了。母亲总是告诉她,天无绝人之路,永远不要放弃希望。这也就是她能够在父亲成日买醉导致重病缠身时,还能够怀抱一颗小小的、乐观的心的原因。

  人间总是有希望的!

  “轻梅,轻梅!”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还挟杂着几声痛苦的咳嗽,“咳咳,轻梅……”

  “爹,来了。”她急急起身跑入屋内,帮猛咳不已的父亲倒了碗热茶,“爹,来,慢慢喝。”

  沈从容咳得老脸都皱了,皱纹更加凄苦地紧蹙在一起。

  他咳得如此严重,轻梅小脸儿都煞白了,生怕父亲再咯出血来;大夫已经说了,爹禁不起再三的折腾的。

  见女儿眼圈儿滚动着莹莹泪水,沈从容又气自己的不争气,又恨老天的捉弄人。

  他边咳着边激动地扫开了那碗茶,轻梅一个措手不及,粗碗带着滚烫的热水泼上了她的小手,随即坠落……跌得粉碎。

  “爹!”轻梅的手立时红了一大片,阵阵痛楚紧紧揪住了她,可她没有半句埋怨,只是噙着泪水难过地低喊,“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她知道伤了她,最痛的还是父亲。

  他见女儿非但没有怪罪,还这么贴切地说中了他的想法,不由得满口苦涩,“你爹本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你还理我做什么?”

  他痛恨又自厌成为女儿的负担,却依旧变相地将怒气发泄在女儿身上,以逃避现实生活中种种的磨难崎岖。

  轻梅强忍着肌肤传来的戳刺痛感,安慰地道:“爹,怎么这么说呢?我是您的女儿,怎么能不理您?我也就只剩下你这个亲爹,你要我不理会你,这不是折磨我吗?”

  沈从容被酒精和病魔折腾多年的眸子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黑亮,剩下的只是血丝和颓丧,“少废话,那是因为你离了我也找不到地方去了,倘若你今天有更好的去处,你还会管我这个没有用的老父吗?”

  轻梅脸色微白,尽管她早已经学会了不要被父亲的尖锐刻薄刺伤,可是再次听到父亲加在她身上的指控,依然令她忍不住黯然神伤。

  “爹,我相信您是无心的,您绝不是真心要看我这么痛苦的。”她轻轻地低语。

  “不用你教老子该怎么做,我就是爱看你痛苦,爱折磨你,怎样?”他没来由地暴跳如雷。

  她幽幽地盯着父亲,好半天才缓缓地摇头,勉强露出了一朵小小的笑,“爹,您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女儿没有第二句话。”

  她的委屈与宽容忍让反而教沈从容愈发自惭形秽,也更加点燃了他的怒气,“既然如此,咳……你还废话什么?今天午饭吃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准备,是存心想要饿死我吗?”

  轻梅低呼一声,愧疚地道:“噢,对不住,我是真忘了,因为我一直在洗带回来的那些……”

  “谁有精神听你那些藉口?”沈从容冷冷地道:“还不快去做饭?”

  “好的。”她轻轻侧身,巧妙地遮住了那红肿起来的小手,快步向厨房走去。

  沈从容没有忽略她烫伤的手已经泛起了点点可怕的红肿,他眼底闪过一抹懊悔的伤心,可是随即被胸臆间翻搅的痛苦咳意给取代了。

  他没命地咳了起来,怨恨又重新涌入他的眼底。

  这是老天爷、命运,也是轻梅欠他的,谁教他们总是这般没心肝地折磨他!他总要他们其中一个也尝尝他所经历的痛苦。

  第二章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偶然乘兴步过东岗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家里的米缸已经快要空了,而且今天晚上的菜也没着落;什么是山穷水尽,轻梅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就尝过了几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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