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初期的不适感逐渐出现。她发觉越来越难准时上班,唯有当她在制图桌前坐卜来,把自己沉浸在工作里,她才能暂时忘却种种不舒服,努力地熬下去。
尔凯早已敏感地察觉出她的异样,但没有逼问她,只是关心她的苍白脸色,亲切地提醒她要注意健康。
“你工作过度了?”
有天无休时间,他随意地问起,杰生和文斌正好出差了。他眼里满是同情和体贴,萝芙怀疑他猜出几分了。
“我很好。”她撒了谎.但她看得出尔凯也知道。她掩饰不了羞愧的脸色,而尔凯敏锐的眼里突然一闪。
“他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他告诉她,“他还是一直没和你连络吗?”
地点点头,
尔凯的表情突然转硬,“好吧。你要我跟他说些什么吗?”
她摇摇头。“现在是由他决定了?不是吗?”
“你总要再和他见面的,”他温柔地劝她,“你们俩不能永远玩捉迷藏。”
萝笑低头。她知道尔凯说得没错。“由他决定!”她仍顽固地重复同样的答案,对此她心意已定。
“这是命运的安排。”她挤出一丝微笑。
* * *
几天后她一踏进工作室就知道克伦回来了。
气氛马上不一样了。杰生和文斌,也早猜出她和克伦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他们俩跟尔凯—样开始亲切地劝她。
然而,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见到克伦。
那天早上她抽空溜出来。到附近一家外卖店去买份汉堡当午餐,最近她常常会肚子饿,可是又觉得没什么食欲。怀孕症候群!当她瞥见他时震惊不已。
他正从剧院门口的阶梯走下米。他们俩的眼神同时抬起来在空中交会,彷佛冥冥中心有感应,而两个脚步也不约而同地突然煞住,停在原地。
克伦先回过神来,镇定地?缓缓地,跨越人行道走向她。“嗨!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
她曾经在夜里梦想过这—刻无数次,而如今,她却茫然盯着他的眼睛,任体内突涌的狂喜淹投了她,她全身每处感官都在兴奋地呼喊他,那股狂野澎湃的情潮激得她几乎失去平衡。她怀疑它是否出显露在脸上了。就连她的喉咙也像火烧,她口干占燥地润润唇,发觉克伦显然并没有注意她猛烈的情绪变化。他只是耸耸肩,似于打算就此道别,继续走上街道。
“你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了,”萝芙突然脱口冲出,拚命想再说些什么话好挽留他。
“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他粗嗄地告诉她,“我一定是毫不自觉已经濒临压力的极限了。那些该死的医生大概说对了,我是该休个假。反正,迟做总比没做好。”
他仍旧撑着手杖,此刻他低着头,拿它在人行道的红砖上随意乱敲,“你这阵子好吗?”他抬头望着她,“和尔凯进行得不错吧?”
她点点头,“他请我帮他做些戏剧的舞台设计,还挺有趣的。”她顽固地补充一句,心里刺痛不已。这冷漠的描述跟她过去的几星期的日子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嗯,很好。我就知道他会给你工作机会,”他的黑眼眸突然扫视她的脸,“那么,我想你的辞职是肯定罗?”
她睁大了眼,“不,我—直没再想过这件事——”
“没关系,”他打断她,“我不介意放你走——这显然是最好的方式。尔凯从一开始就对你评价很高。”
“他不会介意我为你设计秋季的新舞。”她连忙表示。
“我可不敢梦想把你挖角过来。”
他旅游后变得更黝黑了,但此刻他的脸色好苍白。萝芙好想伸手触摸那张脸,那日夜渴慕的嘴唇;好想拥他入怀,对他耳浯;好想听他对她细诉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好想像一般的爱侣拥抱他,安抚他,献上她所有的爱意,拂去这阵子的思念和空虚。可是,他看起来好冷淡,好漠然,那股黑暗似乎仍旧徘徊不去,她实在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让他分享她心里所有的真情和想法。
然后,她才发觉只是犹豫这么一刹那,时机就稍纵即逝,等她能采取行动之际,她早已错失了良机。
“那么,我走了,”他说着就猛—转身,离开了她。
她目送他一直走到人行道尽头,接着转过街角,消失在视线外。然后她仍旧呆立在原地,茫然地盯着他刚才站的位置,心乱如麻,似乎期望他又会出现眼前。
* * *
随后的整个星期她再也没有见过克伦,那天匆匆重逢的情景成了她夜里最新的折磨。
到了星期五下班之前,她终于对尔凯提起合约的事。
“我不晓得我到底该怎么做,”她努力克制自己,不使嘴唇抖颤,“我以为我和克伦的合约仍旧有效,可是他说他要放我走,如果你……你能……”她的话停在半空中。
“没问题,”尔凯捏捏她肩膀,“是该有个人去跟伟大的萧先生谈谈了。”
“尔凯,拜托,别——”她用力咽口水,“一一请你什么也别说——别提起任何无关工作的事,我是说……”她眨眨眼,撇开脸,“我不想要求任何人情。”
“人情?”尔凯看来似乎按捺不住,脾气快要爆发了,但是萝芙紧抓住他手臂,恳求他,他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你们俩究竟是怎么了?真搞不懂。”他问着,但没逼她。最后她向他保证没事,他无奈地耸耸肩。
直到星期—早上她才知道尔凯还是去跟克伦谈过了。
这天她正专心埋头制作戏剧公司的迷你模型,突然听见工作室外头的大门砰地—响,尔凯已经出去了。等到工作室的门猛然大开,她才知道那阵嘈杂的噪音就是他—路带进来的。
她仍旧低着头,没敢抬眼望。直到——个牛皮信封猛然摔在她面前的桌上时,她才吓得抬起头。
“这就是你要的?”他的声音好刺耳,“你至少该有点礼貌,自己过来跟我要!”
她看见克伦的黑眸在向她挑战。然后,他似乎觉得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满意地转身,准备离开。
“克伦!”她站起来,倾身抓起桌上的信封,以颤抖的手指拆开它,同时匆忙跑上去追他。她一瞥见里头的打字文件就结果知道了,她在门口拦住他。
“等等!你—定得听我说。”她低声细语,强烈地感觉到工作室里其他人投来的好奇眼光。
“我已经听够我想听的所有的话了,”他的眼光扫过她的脸。或许,是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反应吧,他的态度逐渐缓和了。
他把手搁在门把上,停驻片刻,“我只是以为你在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我,我以为你还在三心二意,无法决定。然后这个,”他指指合约,“我才猜到你保持沉默的态度,也许只是天生的保守作风罢了。”
“我从来没有犹豫过是否要离开你,克伦。”
“哦?”他嘴角扬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们的眼神紧密地交会,然后她点点头。他深深地凝视她的脸,然后撇过头,望向半掩的门外。萝芙看出他正在和内心某种力量交战,挣扎不已。
“是尔凯告诉你。我不想继续为你工作的吗?”她小心问。
“不完全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他回头望她,“你——直没过来见我,显然已经把你想说的话表示得很清楚了。”
她感觉心慌意乱,一股朦胧的希望逐渐升起。“我一一我不知道我该过去……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