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书薇愣了愣,「我跟你说过话?」
钟宇帆点点头,「嗯。不仅跟我说过话,而且还谈了很多很多。包括你父亲没有活着离开那间手术室,使你遗憾终身。」
「我父亲?」林书薇神色猛然大变,身子骨亦止不住地颤抖不已。
钟宇帆干笑一声,「你该不会不承认,为了让你父亲顺利的进开刀房,你拿走我公款的事吧……」
林书薇什么话都没说,忽然招来服务生,又要了一瓶红酒,然后一杯,一杯往嘴里猛灌。
几杯下肚之后,她的眼波已开始朦胧,整个人早已陷入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中,久久无法清醒。
第4章(1)
在林书薇的印象里,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影像,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林书薇所有的童年记忆几乎都是在搬家,不断的在搬家中度过。
对她幼小的心灵而言,这绝对是一种极大的伤害。因为,她自觉是一个没有根的浮萍,她没有家。
直到她国小五年级时,母亲带着她来到一间破旧古老的公寓房子,在那儿,母女俩相依为命的度过整整十二个寒暑。
虽然,这十二年来,日子过得相当清苦,但林书薇却感觉那是一段相当甜蜜的岁月,也是一生中最值得她回忆的日子。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母亲无微不至地一路伴随,无怨无悔地付出自己的爱,可惜在林书薇的心目中,彷佛感觉仍是少了些什么。
那是完整的家——父爱。
林书薇的叛逆期来得比同年龄层的人早,也消失得快,尤其当母亲与她谈过那席话后,大大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观。
「除了一个父亲,我把所有自己能给的都给你了,我知道你心有不满,可是这件事完全不是我能掌握的。」
母亲眼眶里满布泪水,一字一泪的、慢慢地打开她心里的结。
「当年,是你父亲不要我,不要我们这个家,成天只知道喝酒、赌博,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父亲所应尽的责任。我再三恳求,一再原谅他,可惜他仍不觉悟。直到他认识另一个女人之后,我们这个家庭也随之破碎了。」
那段尘封的往事由母亲嘴里说出,显得更加凄凉,林书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陪着她落泪。
「我们离了婚之后,他变本加厉地再三前来骚扰我,可笑的是,他并非前来关心我们母女俩生活过得怎样?有没有饿死?而是跑来向我伸手要钱,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
「原来我们一直不停地搬家是这个缘故……」林书薇恍然大悟。
「我不停地搬家,他不断地找上门,但我想,今后大概他不会再出现了。据我所知,他前阵子勾搭上一个寡妇,对方很有钱,对于我这个再也榨不出一滴油水的糟糠之妻,他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半大不小的林书薇,虽然不是完全了解父母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总也感觉得出,母亲是这个家庭的受害者。
「书薇,我每天那么辛苦的工作,把你拉拔大,我不敢奢望将来你对我怎样,但我希望你好,你要好好争气,多读一点书,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千万别步入妈的后尘。」
就是最后这一段话,改变了林书薇往后的一切。于是,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课本上,至于从小渴望的父爱,她早已将它丢进字纸篓里了。
林书薇顺利地考上理想的高中,然后是第一志愿的大学。这段路虽然走得很辛苦,但为了将来的前途,肯定也是值得的。
当别的同学忙于逛街、买CD、跳舞、吃喝玩乐、约会时,林书薇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要不就是跟着母亲一起做手工。虽然那些钱少得可怜,可是母女俩皆乐在其中。
一个过惯清苦日子的女孩,她还能拥有什么梦呢?
就在林书薇即将大学毕业的前夕,伟大的母亲终于病倒了。她将自己大半辈子的青春,完全奉献给一个从小失去父爱的宝贝女儿;当她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脸上竟是充满欣慰的笑容。
她为自己一生付出去的辛劳感到骄傲。因为,她伴随女儿一路成长,女儿的表现更没令她失望。
林书薇以优异的成绩自学校毕业,不仅顺利地考上托福,且还申请到了奖学金,这样的事实岂能不令她含笑而逝?
母亲走后,林书薇顿时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孤儿。她完全无法忍受一个人回到冷清的家中,面对的都是一面面白色凄冷的墙。
于是,林书薇退了房,收拾简单的行囊,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搭飞机去美国完成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她把所有的悲伤、凄绝都发泄在课本上。因此,她在校的成绩永远都是第一,她在所有的教授眼中,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学生。
林书薇不论是功课,或是姿色,在学校都是他人追赶的目标。然而,她完全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她只想把书读好,让泉下的母亲也能同她分享成功的骄傲。
渐渐的,这个来自台湾的女人,好学、美艳、冰冷、孤独之名已在整个学校传诵开来,那些慕名追求者顿时也如潮水般涌来,只可惜不论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最后的结果仍是竹篮子提水——一场空。
一个人的人格养成,家庭教育占有极大部分的因素。倘若林书薇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或许情况也将改观。
四年后,林书薇以第一名的成绩拿到硕士学位,同时还登上全美十大留学生的名人录。这个傲人的成绩立时引起吴氏集团的注意,经过一阵游说之后,林书薇便再度回到台湾,成为吴氏集团里的一名高阶主管。
才不过经历了三个多月的平静岁月,林书薇的生活、心情竟突起如此之大的变化,追根究柢都得怪钟宇帆这个混球啊!
在酒精的催化下,林书薇毫无预警地说出自己的故事,这会儿早已泣不成声的成了一个大花脸。
一条手帕伸至她面前,同时响起一句很轻、很柔的话声:「别哭了,看了我会心疼的。」
林书薇接下手帕,「谢谢!」她朝脸上抹了抹,然后伸手再去拿酒杯。
「别喝了。」钟宇帆轻轻地握住她那只冰冷的手,「你自己瞧瞧,牛排、沙拉、面包咱们一口也没碰,搞不好别人会误以为我们俩都是酒鬼呢!」他做出一个很顽皮的表情。
林书薇拿起面包,「我不管你是哪里蹦出来的男人,我更懒得听你说故事,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请说。」钟宇帆望着她。
林书薇挣扎许久,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我的痣……」
钟宇帆眉头紧皱,「到现在你还不了解?你就是那个女人嘛,两年前那个晚上我就看到啦!」
「你胡扯!」林书薇心平气和地说:「两年前我的人在美国,你明明看到的是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绝不是我。」
她说的是事实,但钟宇帆认为他说的也是事实。显然这是一个短时间之内,无法解开的谜。
「好好好。」为了结束这段无聊的争执,钟宇帆只好笑着说:「从今以后,我们俩谁也别再提这件事,我呢,一定会好好爱你,疼你——」
「你是不是疯了?」林书薇愣望着他,「我才不过跟你见三次面,你以为自己是谁?是大情圣?」
钟宇帆真的快疯了,「可是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