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狂徒扰我问案?”大老爷瞪着来人,胸口一紧,“等等,你该不会是……”
堂衣清亮扬声,“回大人的话,在下姓左名堂衣,壬戌年皇榜探花郎,乃东门绣花巷卢氏夫妇新聘状师也。”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大老爷也呆住了。探……探花郎?难道他就是名闻天下,那个宁为状师不任御史的京城第一状师左堂衣?!
据说凡是他出面承接的案子没有一次不成功的。
大老爷有点发抖,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堂下坐着的美艳小寡妇时,瞬间又挺直了腰杆子,脸色凶恶严肃起来。
“大胆,纵然你是状师,不经本官则意就私自上堂,此等狂妄,本官治你个‘辱没斯文’之罪也不算过分。”他咆哮。
堂衣笑吟吟,尚未回覆,跪着的老夫妇已浑身直颤,卢老儿仰望堂衣,哀哀痛哭道:“左公子,你的高情厚意我终生难忘,小老儿也明白屈死不告官的道理,可今日拼着我们两老一死也要让大老爷知道我儿的冤屈啊……左公子,你别受我们的连累了……”
堂衣一撩下摆微微蹲近了卢老儿身畔,温柔地说道:“老先生,左某何等人也,怎会怕被连累?你放心,这事我若不是查了十之八九,也不会这么有把握跳出来为你打这一仗的。”
卢老夫妇感激涕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们的谢意才好。
那个美艳小寡妇张大了嘴痴望着英俊的堂衣,装模作样地抽抽搭搭,“左公子,你别听这两个老昏庸的话,其实我才是那个有冤无处申的人哪,你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可怜呀,想我历尽沧桑,最后沦落至此,真是命运捉弄人,红颜薄命啊!”
她哇啦啦倒了一车的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不忘装出娇弱怜人的姿态。
他有些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瞧!这种“行业”遇到的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教他怎么找得到如意美娇妻呢?
唉!
大老爷看着堂下的原告、被告争相向堂衣诉苦,好像他才是来审案的钦差似的……大老爷登时有种被轻视的受伤感,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堂木重重一敲。
“都给我闭嘴!”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以为我这儿是闹市啊?你们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统统当我死了是不是?”
原告、被告顿时一惊,急忙闭上嘴巴。
气氛一时僵住了……衙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堂衣从头至尾好整以暇,他优雅地扇了扇子,明亮的眸子直射向堂上的大老爷,看得他浑身不对劲,屁股坐得直发痒起来。
“你看什么看?荒唐,这般鸟视朝廷命宫——”
“藐视。”堂衣提醒。
“谢……呃,”大老爷脸更红了,老羞成怒,“去!还用得着你提醒?本官——”
“是银子捐的吧?”堂衣闲闲地接下去。
“大胆!”大老爷更心惊。
堂衣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问道:“大老爷,你今日究竟是要跟我抬杠呢?还是要判这件案子?”
被挡在栏外的百姓们纷纷鼓噪起来。
“是啊,大老爷到底要不要判案?”
“就是嘛,快快还给卢家老夫妻一个公道哇!”
“得治死这个不孝又轻贱的媳妇儿……”
“左公子,快点告翻那个小贱人……”
堂衣回过头来,轻轻地将食指放在性感的唇边。“嘘——诸位乡亲请口下留德,耐心看看大老爷是怎么个‘明镜高悬’,好吗?”
他的群众魅力无人可挡,当下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乖得跟小猫咪一样。
“好,就听左公子的。”
“咱们耐心点儿准没错。”
堂上的大老爷对他是恨到牙痒痒的,却也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只好咬着牙一拍惊堂木。“卢本泉,你家住何处,欲告何人?”
卢老儿挺起胸膛,厉声指向美艳小寡妇。“小老儿家住东门绣花巷两百五十号,编竹器至大街贩卖维生,去年冬至为我二十岁的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儿,谁晓得这个狼心狗肺的——”
“大老爷……你为奴家主持公道啊,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他这个死老头子就这样污蔑我……呜呜,奴家好命苦哇!”美艳小寡妇的嗲声一起,叫得全场的人骨头都酥掉了。
大老爷魂儿飘飘然,“是是是……确实是大大不该,来人啊,卢老儿当堂辱骂尚未定罪之人,实属可恨,掌嘴五十!”
“是!”衙役拿了黑色板子就要过来打。
卢老夫妇惨然相视一眼,情知大老爷一意偏坦,此番告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激愤起来。
“住手!”堂衣倏然举起手来,冷冷地阻住了衙役的动作。
“左堂衣,就算你是有名的探花状师,也不得不遵循朝廷例律吧!”大老爷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将他一军,得意洋洋地喝道:“还等什么?给我打。”
“急什么?”堂衣眸光闪过一抹冷意,嘴角依旧笑吟吟,“你说得没错,当堂辱骂尚未定罪之人,大老爷是有权以咆哮公堂做为惩处,只不过方才卢老先生不过说了狠心狗肺的……他话还未说完,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在骂卢方氏呢?说不定他老人家是在说狼心狗肺的……外面那只母野狗,偷吃了外食还反咬主人,你说是不是呀?”
大老爷一时气结,虽然心知他语带双关,却也不能够把他怎样。
“就算他是真在说卢方氏吧,那么他是有罪,可是卢方氏反口骂原告是‘死老头子’,罪名恐怕也一样吧?不如就先打完了卢方氏再来罚卢老先生,这才叫公道,才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他笑咪咪,“各位乡亲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要打卢老儿就连卢方氏一起打下去!”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大老爷满口牙几乎要咬碎了,他捏紧了惊堂木,好似恨不得砸死堂衣……
卢方氏吓得花容失色,“大老爷,你可千万别……别当真这么做……最多奴家不与他计较就是了。”
“你确定吗?”堂衣唇边依然是那朵迷死人的笑,“大老爷,卢方氏不计较了,那你呢?”
大老爷被他搅弄得头昏脑胀,又气又急,一把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勉强压下怒气,哼了一声。
堂衣风度翩翩地笑了,“大老爷英明神武令人钦佩,好!卢老先生,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卢老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怯怯地看了看大老爷。
“你说吧!”大老爷挥挥手,烦躁地命令道。
可恶!今天是什么狗屎日子,他还以为短短半个时辰就可以发落完毕,然后搂着风骚入骨的卢方氏进屋里去好好“安慰安慰”……谁晓得竟然临时跑出了个煞星千岁来。
搞得他现在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被迫继续审下去
堂下的卢老儿声泪俱下,“这个女人……一进我卢家之后,从不曾做过半点儿家事,每日只知吃喝玩乐,跟我儿子要钱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原先我们也想,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愿意嫁到我们家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事事都顺着她;谁晓得她后来变本加厉,四处勾搭男人不守妇道……”
众人听得义愤填膺,对坐在圆凳上的卢方氏投以愤怒不屑的眼光,看得卢方氏有些坐立难安,最后索性咬着帕子半掩住脸蛋儿假哭起来。
“冤枉啊!”她嘤嘤哭泣,“我是冤枉的,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