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不要把他和你的童年重迭了。他不是你,他是在爱中出生成长的。」剎那间沮丧的情绪淹没她,抽走她所有的气力,突然她感到好累,无力的靠向后面,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是能说什么了。
叶萼这番话有如十吨重的大锤敲向杰森的心坎,他一直把他当成小时候的自己。是这样子吗?他的特别不可否认,为什么她无视于他的特殊,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脑海中转呀转的,却没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除了他自己,而他却陷入团团迷雾中看不清方向,遑论找到一个答案。
「别再拿他做借口了,原以为我能改变你的想法,没想到,却是你在一夜间改变了我的想法,」叶萼轻声一笑,笑得好空洞、好缥缈。「我真的太天真,也太傻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是为了你好,我不要你陪我一起担心受怕,不知何时会生下一个不正常的小孩,汀娜,你值得一切最好的。」他心急的解释道,他无法忍受她拿那种不再在乎的眼神看他,不,她根本就没看他。
「住口!别再说是为我好,是你胆小、懦弱、紧抓着过去不放,什么是最好的?」她发出极嘲讽的笑声,「杰森,你不是上帝,也不是我,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你如果想要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去问嘉士,凯莉跟我谁是最好的。」
没有人可以替别人决定任何事,即使是赐予生命的父母都无权替子女决定一切,只能给建议,杰森如此专制的替她决定了两人的命运,她无法平静的接受,他怎能就这告诉她他爱她,却又残忍的决定分手。
分手?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闪过,既然他从未改变过分手的想法,那他为什么会答应让她留下来,他会不懂拖得愈久愈难舍吗?不,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莫非他已经不在乎她是否会伤心难过了?
「杰森。」叶萼用发抖的声音唤他,她不敢相信她心中的猜测,一股寒意却从心中散出,冷得她止不住的颤抖。
「汀娜,怎么了?」杰森被她-脸惨白骇人的模样吓到了,赶忙抱住她。
「杰森,告诉我,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在杰森的温暖怀抱中她第一次感到寒冷。
「什么打算?」他一时间没搞懂她问的是什么,直觉的反问道。
「你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你的想法,答应我留下来是有何打算?」
「我--」杰森放开她,一脸惊惶直往后退,她怎么会知道。
「你打算消去我的记忆再送我回台湾,对不对?」看他一下子刷白的脸,她知道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跟她走一辈子,他依然认为爱她就是要离开她。
「既然你还是认为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消去我的记忆送我回台湾,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来,留与不留都没什么差别了不是吗?」真的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再留恋也没有用了,除去记忆后一切烟消云散,船过水无痕什么也不留。
「有差别,有差别。」杰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沙哑的嘶吼道:「这是有差别的,你多留一天我就多储存一天的回忆,等你走了,忘了我,这些回忆将伴我一辈子,当我看到含苞待放的百合时,我可以想起你曾用纤细的手指温柔的抚过。当我走在沙滩上时,我可以忆起你曾经赤足在那儿奔跑过;当我到厨房喝水时,我可以回味你在这儿为我烹饪的情景,这是有差别的。」低哑的声音中充满令人心碎的痛苦与绝望,他不过是私心想要多珍藏一些属于他们俩的美好回忆,这样他才有勇气在未来没有她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下去。
「可以有真实的生活,你为什么要选择回忆,回忆不会带给你温暖的。」她的心好痛,他是如此的怯懦,只敢乞求一些些回忆,那个充满自信、神采飞扬的杰森哪儿去了。
「我要不起,也不能要。」映着月光的身影包围着浓浓的沧桑与孤绝。
「这段情光靠我一个人的爱是不够的,它还需要你一起来灌溉经营,我用尽全力保护这段感情,你却闭上心门一再否决它,我累了,也无力了,我放弃,你是对的,我们不该在一起,等嘉士回来我就走。」话语中充满心灰意冷的疲惫,哀莫大于心死,心既已死,什么也都无所谓了,她不在乎的说,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汀娜!你--」杰森开口欲辩却无言,她说的是事实,令他无法反驳。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原可以幸福美满的在一起,为什么要走到这地步,为什么?」疲惫的脸上是不甘的表情,她实在不愿亲口结束这一段感情,可是她已不知该如何做才对。
随着她的一番询问,他心中那一丝丝阳光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如降到极冰极寒的北极,从头至脚无一不冷,无一不冰,这是他处心积虑想得到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好苦、好涩,教他如何咽下。
* * *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际,漆黑的天空繁星点点,月圆人团圆,如今月儿已圆,可是人呢?
阳台上杰森静静坐在一隅的木椅上,双手靠在扶手上,十指在腹部交叉,看似十分悠哉闲适,走近一看却蹙着眉,两片形状完美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嘉士就要回来了,他应该高高兴兴的迎接他的归来才是呀,为何会这般愁眉不展,难道他不希望嘉士回来?不!当然不是这样,只是明天归来的直升机上载的不只是康复的嘉士,还有强尼---叶华,他将来带走杰森唯一的爱--汀娜,他却不能留下她,也留不下她了,她对他似乎巳死心,这些天来她仿佛不记得那晚的对话,如往常般的对他,可是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距离感,对!就是距离感,她从不对他设防,现在却对他关起了心门,无意间对他采取防备的态度,这比什么都还能伤他的心。
这样的结局是他决定的------独裁且自私的决定,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叶萼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即使这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因为这样对她比较好,他说的,可是在这世上谁有权力替别人决定什么。
他跟一般的小孩没两样。
他不是你。他是在爱中出生、成长的。
什么是最好的?什么是最好的?
那夜的对话在这两个星期一直在他脑海中盘绕不去,他已经不知道他当初的坚持到底对不对,这两个星期她把安狄照顾得非常好,就算是凯莉在照顾也不过如此。
当初的决心如今已渐渐动摇,到底该怎么做,他已经不确定了,却没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突然,一些不应该有的声音攫擭他的注意力。
「不要--求-----求-----你--别走!」痛苦的挣扎从隔壁房里有一声没一声的传出,如果没有注意听,真会被屋外的虫呜声给盖过去。
是汀娜。
倏地站起来,不理会倒在地上的椅子,飞也似地穿过相通的阳台,冲进她的房里。
从他的阳台到她的房里不到十秒,然而,这短短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有如一世纪般难熬。
杰森跟她求婚了,他带着戒指、捧着一束鲜花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嫁给我好吗?」虽然只是简单的求婚,从他充满爱意的口中说出,令她感动不已,在他眼中她看到了生生世世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