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耶诞节到情人节到双方生日,他一概不记得,就连收到她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时,也不曾有过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的心是冷的,或许也可以这么说,他从不允许他的心被加温。
若有初识者好奇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若非笑嘻嘻的说她是「我的小台佣」,就是一开始的那句老词「我小学同学」,即便那些与他们相熟的朋友都对这句天大的谎言翻白眼或是当笑话听,她却很清楚,他是真心这样认定的。
换言之,在努力了近一年后,她在韩桀心底连个「女朋友」或「马子」之类的身分资格都还够不上,介于「炮友」与「台佣」之间,这才是她的等级数。
「宁小雪!你真是爱昏头了!你拿人家当宝,人家拿你当草,你到底在执迷不悟个什么呀?你到底要我用上多少根大铁槌才能够被敲醒?」
既是同班同学又是室友兼死党的祁小艾,三不五时便要这么骂上她一骂。
宁雪知道祁小艾是为了她好,无奈的是她既无法否认祁小艾的话,也无力去改变任何现况。
是在爱上了韩桀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的身体里,竟也隐藏着如此疯狂的因子,但这一切都只为他而狂,她知道。
这一天夜里,手机钤声响起,仅仅简单三个字「来陪我」,对方就收线了。
宁雪知道是韩桀,也知道自己一定会乖乖照办,只是……但是……
她一再要求自己无怨无尤,却仍会偶尔忍不住生起感慨,就算是叫个披萨,也会比这一通电话的内容要来得长一点吧?
她究竟还得要熬多久,才能够晋升到与他相同的地位?
才能够让他懂得该对她尊重?对她怜惜?对她温柔?
「谁打来的?」
坐在书桌前,头上绑着「战斗」布条的祁小艾转过头打断了她的自怜自艾,但在瞧见宁雪收拾背包的动作后,她立刻瞠圆了眼睛。
「我的天!又是那个随传随得到的桀皇帝?」
宁雪没吭气,祁小艾继续数落。
「他老妈还真是会挑,给自己儿子取了个这么烂的名字!桀,凶猛之意,历史上最出名的代表人物就是夏朝的末位君主,被商汤谥号为桀的暴虐无道、荒淫无度的烂烂烂烂……烂到了极点的皇帝。」制造出了成串历史害人背得要命,还不够烂吗?
「小艾!」
宁雪终于吭声。
「你历史念得不错,但明天期中考要考的不是本国史,所以请不必放太多的心思下去。还有张妈妈是不识字的,名字取得不够好,不是她的错。」
「不是他妈的错那就是户政人员的错罗!」
祁小艾用力点头一弹指。
「一定是这样的,公家机关的人素质向来良莠不齐,腹中真有墨水的不多,打混摸鱼织毛线的却不少,什么高普考?考出的全是一些会念死书的废物。当初他老妈肯定是要帮他取『人中豪杰』或『一时俊杰』的那个『杰』啦,却偏偏碰到一个昨天才跟岳母吵架、上班又踩到狗屎、去倒茶时又刚好被跳楼自杀的人影给吓到,正在对人生极度怀疑兼不爽的家伙,所以才会犯下了这种天大的错误。唉!名字没取好,祸延三世!所以我每日要帮流浪狗取名字的时候,都会十二万分的小心哪……ㄟㄟㄟ!我在和你说话耶,你要上哪儿去啊?」
「出去,睡前要记得锁门。」
在祁小艾长篇大论的时候,宁雪已经将该带该收的都弄妥,甚至人都已经来到门边了。
「喂喂喂!宁小雪,你疯了呀?明天是期中考耶,你真是这么不怕死?真是事事样样都要以他为先,你好歹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好歹也要有女生的尊严,怎么可以这样随传随到,任他支配差遣……」
祁小艾追到门边,却是芳踪已杳。
熊熊大火几乎要烧着了祁小艾的战斗白布条,她站在门口双手圈嘴大吼。
「宁——小——雪!你是个爱昏了头的大——傻——瓜!」
宁雪听见了,迟疑半晌暗暗闭眼,几秒钟后才能重新鼓足勇气张眼下楼,并将祁小艾的话逐出脑海里。
没人能懂,她无所谓,没人支持,她也不在乎,她只知道在他开口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够撒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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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雪骑着单车来到几公里外,面向着河堤的韩桀住处,但她可没忘了先到超商为他探买粮食及点心。
韩桀的住处是由一幢废弃的工厂所改建成的,孤零零地矗立在河边,与最近的一幢公寓都还隔了五十多公尺的距离。
在两人刚重逢的时候他并不是住在这里的,却因被人嫌「吵」才做了搬迁。
熟了之后,她才知道除了学生之外,他还另外有个PUB歌手的身分。
飙车只是他偶尔用来发泄情绪的管道,上台演唱玩摇滚音乐,才是他最常用来抒发情绪的工具。
他这几年在外头读书及生活所需,甚至连那些寄给张伯伯的钱,过半都是靠着他玩音乐挣来的。
国中时他曾在桃园一家乐器行里当小弟,一碰上瘾,他爱上了音乐,甚至在十八岁那年和朋友弄了个地下乐团,大胆地走唱于台北的几家PUB间。
他们参与过贡寮的「海洋音乐祭」,参与过垦丁的「春天的呐喊」摇滚盛会,甚至还曾在几个摇滚音乐比赛中得过前几名及词曲创作奖。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每逢他们率团出征,不论是近的贡寮或是远点的垦丁,她这小台佣没有别的选择,一定得要请假去陪他打理,甚至还曾帮忙扛过几次乐器。
就因为吃的是这行饭,他必须要有个能和朋友们搁放乐器及练习的地方,而他们热爱的都是热门摇滚乐曲而非古筝二胡,是那种常会被卫道人士评为鬼叫鬼吼的音乐类型,喜欢的人爱得要命,讨厌的却是憎恶得要死,极端两极化,是以除了如此偏僻荒凉的「鬼」地方,恐怕也难再找到更好的选择了。
把单车停妥后,宁雪拿出钥匙进到屋里。有钥匙并不代表有特权,那只是因为屋子太大而这男人大懒而已,除了她之外,他那群狐朋狗友也都有钥匙的。
屋子分隔成上下两层,下层摆着他的重型机车、乐器杂物及一套价值不菲的音响,至于他的私人空间则是在上一层。
宁雪换了拖鞋安静上楼,一下子就在铺着榻榻米的二楼客厅里,亮着小台灯的和式桌旁,看见了韩桀。
在他身旁放着一台KEYBOARD,满地手写的乐谱和一只塞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此外还有几个被捏扁抛远了的啤酒铝罐。
听见脚步声,韩桀抬起头。
隔着一层墙似的氤氲白茫烟雾,他淡觑着她,连声招呼都懒得打。
她在看见他那双写满疲意,甚至还微微泛起血丝的无神双眼时,顿时将方才一路上微有的不满情绪全都给抛尽了。
她心疼地坐近他身边,将在超商里买来的食物搁在小桌上,里头有御饭团、有凉面,以及微波过的热培根凤梨炒饭,样样都是他的最爱。
「你又是没吃没睡地胡乱过日子了?」只是靠抽烟来喂饱自己?
这男人!她感慨摇头,怎么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韩桀依旧没说话,只是用力地将她扯进怀里,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她发间,想用她的温暖及发香来喂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