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眼神冷静的看着他,「我或许懂得还不够多,但至少比你清楚。」
爱一个人就该别让对方挂念,挂念到连死了都还放不下心!
「喜欢倒不是坏事,但至少要能够挑对了人。」
「我并不觉得喜欢上你有什么不可以。」
「是吗?」韩桀掀唇冷嗤,表情轻蔑,「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先体验一下『喜欢』上我的后果,如果后悔了,记得随时通知一声,上车!」
「做什么?」她不懂。
他笑得邪恶,「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喜欢我,那么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融入我的生活,设法改变我,就像你小时候最擅长的手段。」
「我们能不能先用言语沟通……用文明点的办法来证明……喂!你想干什么……」
韩桀没让她把话说完,一把扯近她,从车厢里取出备用安全帽住她头顶上扣落,硬将她拉上了机车后座,逼她将小手扣紧他腰杆,然后发动引擎上路。
所以……宁雪暗咬香唇,明白了他是想用行动来吓退她。
只可惜,韩同学,你太低估我了!她向来就不是一个会服输的人,尤其是在关系到他的事情上,为了证明她的决心,她拉起长裙裙摆打上了几个结,逼自己暂时卸下淑女姿态,来证明给他看了。
她以前坐机车的经验并不太多,更别说是这种比心跳还快的车速,血液几乎要与强风融而为一的境界了。
不怕!不怕!不用怕!大不了命一条!
她深吸口气,祈求强风能够再多诱带出她体内那原就稀少的冒险因子。
她也不懂,简妈妈常说她是个没有声音的幽魂,同学祁小艾说她是千年冰山女,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超龄成熟、说她凡事置身事外,却不知何以,每每在韩桀面前,她都会作出冲动得没去考虑后果的决定。
人家都说不在乎自己的命了,那她干嘛还要在乎?真只是为了一个已逝的知己,以及一个老人的托付吗?
思绪如风,车速也是,没多久韩桀就载着她来到淡金公路上了,此时宁雪再度傻眼,因为她看见双方加起来浩浩荡荡怕有百人的大阵仗,幸好这些人不是来打架,只不过是要飙车的。
韩桀是这一头的专科生老大,另一方人马则是由马来西亚、香港、韩国等地侨生组成的,一人一辆车,虽然也有不少人是载了女生来玩的,却没人像宁雪,还穿了淑女长裙来应战,再加上韩桀是头头,他们的组合自然更引来了诸多异样眼光。
双方寒暄结束,大家约定了由淡金公路接基金公路,以翡翠湾之前的龟吼渔港作为终点站。
成绩将按双方人马比例换算,哪一方人马的到站平均时间值最短者获胜,中间暂停、吃东西、车轮打滑,甚至翻车落海,那都是你家的事情,与旁人无关,若最后没到站,将以零分计算。
规则谈好了后,一群年纪十七到二十出头的年轻学子,有的鬼吼叫嚣,有的手持棍棒划勾地面,呼啸地集体上路,脸上没有忐忑害怕,只有因引擎猛催轰隆怒吼而生的兴奋快感。
他们就连在接近桥墩将要转弯的地方也不减速,只是更加压低了身子及车子做出压车动作,任由着轮胎皮在柏油路上惨遭蹂躏,磨出了可怕的尖叫。
这些人都疯了吗?
宁雪深觉不可思议,他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以寻求外在刺激来满足内在的空虚?
现在的学生都活得太轻了!
宁雪想起了某位学者的有感而发,在物质丰富的现代社会里,战争、饥荒等重大灾难都离真实的生活面太过遥远,以至于在面对生命的时候,态度不够严谨,甚至沦为轻浮。
唯有曾经面对过死亡的人,才能够深切地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也才会懂得害怕及珍惜。
宁雪唏吁,其它的人她不清楚,但是韩桀呢?他明明就曾面对过挚爱母亲的死亡,也很明白母亲的死,正是肇因于这些不负责任的车轮所导致,那么他为什么仍会沉溺其间?
是因为他觉得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他的生命,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了吗?
没来由地一阵鼻酸迫使她将小手更环紧着韩桀,并将身子更偎向他了。
因为这样的孤独感受,她比任何人都能领会,而且领会甚久。
时序入冬,夜风孤寒,她想要和他分享温暖,于是她贴近他。
但韩桀却不懂她心底的千百转,讥诮出声。
「终于知道害怕了吗?你认输,吞回先前的玩笑话,我把你放在加油站,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自己叫辆计程车回台北。」
宁雪给他的回答却是将脸更埋进了他背脊。
「我不害怕!我会努力融入你的生活里,你要飙车我陪你,你要散心我陪你,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说喜欢你,不是玩笑话而已。」
先前的那句告白或许来得仓卒,但这一次,她却已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她的再次告白却只是让他的身子更僵、心更冷了。
「你是读社工系的吗?为了想要挽救一只迷途羔羊奋不顾身?为了想要拔除社会毒瘤,无所不用其极?」
他哼气,语气更冷漠了,「还是我母亲托梦给你,托你来为她照顾儿子?省得他迟早要步上她的后尘?」
「我来找你……」她的嗓音轻柔,近乎叹息,「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原来如此!
在告白的同时,宁雪总算是弄懂了自己的心了。
她终于明了这些年来她何以会对那些对她示好的男生不屑一顾,又为何会仅因张伯伯的一句戏言,想尽办法也要来到他身边了。
原来在她心底深处,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为他预留了个位置了。
就像他当年那个纯真稚朴的梦想蓝图里,也曾经纳入了她一样。
韩桀闻言又是一僵,浑身如绷紧了的琴弦一般,危险扯直。
「宁雪!」他难得不含嘲弄地喊她的名字,「我希望你能分辨得出在什么场合里,该说什么玩笑话。」别选在别人飙车时企图找死好吗?
「为什么你要一再认定我说的喜欢你是句玩笑话?」
她闭上眼睛,语气固执。
「我们相识的时间超过十年了,你应该很清楚我并没有和人乱开玩笑的习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果没有,我不会说。」
「如果真的不是玩笑话,那我就得劝你回头了……」他的嗓音飘浮在风里,比寒风还要尖锐刺骨。「基于对老同学的关怀,我必须说,你一定是瞎了眼睛或是神智不清了,才会去喜欢上一个根本无心的邪恶男子。」
「你有心的!」她坚持,「只是你比旁人更怕受伤害,是以宁可装作没有。」
他轻蔑笑着,「别说得好像你是神,别说得好像你已洞悉一切,永远别认为你当真了解一个男人,尤其当你所凭借着的,不过是些早已泛黄的儿时记忆。」
「就算我了解得还不够彻底,但是只要假以时日,我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他哼气打断她的话。「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省省力气吧!我不是实验室里那只被钉牢了四肢的青蛙,不会乖乖躺在那儿任人开膛剖肚去做、彻底了解。,请你牢记,我是最憎恨束缚的。」
「喜欢并不等同于束缚,若是两情相悦,就是种心甘情愿的给予及陪伴。」
「两情相悦?」他再度蔑笑,「你倒是颇能自得其乐的嘛!宁雪同学,我曾经说过喜欢你吗?」